意识如同沉溺在深海的旅人,挣扎着,一点点向上浮起。无边的黑暗与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遍布全身的、深入骨髓的虚弱与刺痛,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打碎后勉强拼接起来,稍一用力就会再次散架。
萧凛艰难地维持着那一丝清醒,连转动眼珠都显得无比费力。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岩石的冰冷坚硬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胸口处,一点温润的、带着微弱生机的暖意持续不断地渗入体内,如同干涸河床渗出的涓涓细流,勉强维系着他这具残破躯壳的最后生机。
是那“星火之种”。
他微微偏头,看到青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自己旁边,小脸苍白,呼吸微弱,显然是为了救他而力竭昏迷。一股混杂着感激、心疼与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苏玉妍。她依旧靠坐在岩壁下,昏迷不醒,气息虽然微弱,但比之前稳定了一些,似乎那爆发的星辉余波也对她起到了一丝保护作用,并未让她当场殒命。
还活着……都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枯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他尝试着调动神识内视,过程却异常艰难。神识如同陷入了泥沼,每延伸一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好不容易“看”清自身内部的情况,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经脉萎缩、扭曲,布满了无数细微的裂痕,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原本奔腾的灵力如今只剩下几缕发丝般纤细的气流在其中艰难蠕动。丹田之内,那原本已颇为凝实的气旋,此刻黯淡无光,几乎溃散,规模更是缩小到了仅有炼气一二层时的程度。
修为……果然暴跌。甚至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更麻烦的是生命本源的亏损。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空洞感,并非依靠灵力滋养就能轻易弥补的。头发依旧灰白,皮肤干瘪,这具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数十年的寿元。
代价……何其惨重。
但他眼中并未流露出绝望。能从那必死的献祭中活下来,已是侥天之幸。只要还活着,只要那“星火之种”还在散发着微光,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他不再徒劳地尝试运转功法,那只会加剧伤势。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星火之种”传来的微弱生机流淌过干涸的经脉,如同春雨滋润着旱地,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那些细微的裂痕。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但确确实实在发生。
时间在地底空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两个时辰,青霖嘤咛一声,悠悠转醒。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紧张地看向萧凛,见他睁着眼睛,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这才松了口气,小脸上露出疲惫却安心的笑容。
“萧凛哥哥……你醒了……”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虚弱。
“嗯……辛苦你了,青霖。”萧凛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青霖摇摇头,挣扎着坐起身,又看了看苏玉妍的方向,小脸上满是担忧:“苏姐姐她……”
“她还活着,但伤得很重。”萧凛轻声道,“我们现在……需要帮助。”
他自己连动弹都难,青霖又力竭虚弱,苏玉妍重伤昏迷,仅靠他们三人,根本无法离开这危机四伏的矿脉深处。必须想办法联系外界。
萧凛的目光落在了那柄掉落在地、黯淡无光的星辉断剑上。他记得,这柄剑曾与祖祠产生共鸣……
一个微弱的念头升起。
他示意青霖将断剑拿过来。青霖费力地将沉重的断剑拖到他手边。
萧凛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气,将一根手指搭在冰冷的剑柄上。他不再试图催动灵力,而是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意念,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祈祷般,向着断剑传递出一个简单而清晰的讯息——
“苏家……祖祠……求救……”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这柄剑是否还有灵性,是否能将讯息传递出去。这只是一个濒死之人,在绝境中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意识重新变得模糊。
青霖紧紧守在他身边,小手依旧按在“星火之种”上,持续不断地渡入自己刚刚恢复的一丝丝微薄木灵之力。
就在萧凛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之际——
嗡……
那柄搭在他手边的断剑,剑柄处那点仅存的、几乎看不见的星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断剑特有苍凉战意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荡起的涟漪,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厚厚的岩层,向着落霞城苏家祖祠的方向,扩散开去……
……
落霞城,苏家祖祠。
三长老正与几位族老焦急地商议着后续事宜。矿脉方向的异动已经平息,但派出的几波探查队伍皆因外围依旧浓郁的煞气和不时出现的异化妖兽而受阻,无法深入。苏玉妍和萧凛生死未卜,这让刚刚稳定下来的苏家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忽然,端坐在蒲团上、正对着祖祠牌位默默祈祷的福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怀中那面与祖祠阵法相连的、作为备用联络之用的副盘,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震颤的熟悉波动——那是属于那柄断剑的、苍凉而决绝的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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