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肮脏的排水胡同,抚州城内的喧嚣和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街道狭窄,地面坑洼,两侧是挤挤挨挨的低矮木楼和土坯房,许多窗户都用木板钉死。行人大多面色惶然,行色匆匆,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偶尔有孩童跑过,也都瘦骨嶙峋,眼神早熟而惊怯。
与城门外流民的绝望相比,城内更多的是另一种压抑的紧张,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食物的香气从几个冒着热气的摊贩处飘来,主要是掺杂了大量麸皮和野菜的糙米粥,以及一些看不出原料的浑浊汤饼。即便如此,每个摊子前都围着一圈眼巴巴的人,手里紧紧攥着几枚磨薄的铜钱或一小袋粮食。
物价高得吓人。一碗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就要五个铜钱,或者等值的粮食。
萧凛摸了摸怀里,只剩下最后三枚铜钱,还是之前从尸体上摸来的。这点钱,连一碗粥都买不起。
饥饿感再次无情地袭来。
“萧大哥…我饿…”草芽看着那些食物,小声啜泣起来。石猴也吞咽着口水,眼睛发直。
必须立刻弄到吃的。
萧凛目光扫过街道。除了摊贩,还有一些穿着稍整齐、挎着刀剑的人进出临街的酒馆,那里传出喧嚣的划拳声。更远处,有兵丁巡逻而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条更加阴暗、堆满垃圾的巷子口。那里蹲着几个面黄肌瘦、眼神游移的闲汉,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新来的、看起来好欺负的生面孔。
暗巷有暗巷的规矩,也有暗巷的机会。
“你们在这等着,躲到那个拐角后面,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萧凛将两人推到一处屋檐下的阴影里,低声嘱咐。他解下腰间那个早已空荡荡的水囊。
“我去弄点水来。”
他需要一个借口离开,也需要一个容器。
安顿好两人,他握紧那枚铜钱,眼神变得冷硬,走向那条暗巷。
刚靠近巷口,一个叼着草茎、歪戴着帽子的瘦高个就晃了过来,挡住去路,嬉皮笑脸道:“小子,面生得很啊?新来的?懂不懂这儿的规矩?”
他身后,另外两个闲汉也慢悠悠地围了上来,形成夹击之势。
萧凛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什么规矩?”
“嘿,规矩就是,这条街,爷们儿说了算!”瘦高个喷着唾沫星子,伸手就要去拍萧凛的脸,“想在这儿讨生活,先交……”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萧凛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探出,冰冷锋利的铜钱边缘,正死死抵在他喉咙的血管上!再进一分,就能割开他的气管!
快!准!狠!
瘦高个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金属边缘的冰冷和锐利,以及背后那股亡命徒般的狠戾杀气!
另外两个闲汉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规矩?”萧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我的规矩是,别惹我。”
他手腕微微用力,铜钱边缘刺破了一点油皮,一丝鲜血渗了出来。
瘦高个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直抖:“好…好汉…饶命…有话好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哪能弄到吃的?说实话。”萧凛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
“说!我说!”瘦高个几乎哭出来,“城里…城里粮价一天三涨!都被‘四海帮’和‘漕口’的人把控着!西城‘老鼠巷’那边有点黑市粮,但贵得吓人,还要有门路…要么…要么就去码头扛活,或者去‘募兵所’卖命…听说最近城外不太平,兵爷们死伤多,正在招人…”
四海帮?漕口?老鼠巷?募兵所?
萧凛快速记下这些名字。
“还有呢?黑牙寨的人,在城里有什么动静?”
“黑…黑牙寨?”瘦高个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更深的恐惧,“那…那可是煞星…他们的人一般不进城,但听说…听说和漕口的人有点勾当…好汉,您打听这个干嘛?那可是要命的事…”
萧凛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多问。他手腕一翻,铜钱收回,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探入瘦高个的怀里,摸出了一个干瘪的钱袋,掂了掂,里面大概有十几枚铜钱。
“借点钱买米。”萧凛语气平淡,仿佛理所当然。
瘦高个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那点家当被拿走,脸都绿了。
萧凛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最近的一个粥摊,扔出五枚铜钱。
“三碗粥,最稠的。”
摊主看了一眼他身后那几个敢怒不敢言的闲汉,又看了看萧凛冰冷的表情,没敢多话,飞快地盛了三碗几乎能立住筷子的稠粥。
萧凛端着粥,快步走回石猴和草芽藏身的角落。
两人看到他端着食物回来,眼睛都亮了。
“快吃。”萧凛将粥递给他们,自己则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两人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喝了起来。一碗稠粥下肚,终于驱散了那蚀骨的饥饿感,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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