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幽深,空气里的熏香味道浓得发腻,带着一种奇异的甜腥,闻久了让人头脑微微发晕。两侧石壁冰冷潮湿,只有间隔很远的油灯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圈,将他的影子扭曲成怪诞的形状,拖在身后。
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萧凛的心跳得很快,但握紧铜钱的手却很稳。他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减少吸入那令人不安的香气,同时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甬道尽头那扇虚掩的木门越来越近。光线从门缝里渗出,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狭长的、明暗交界的光带。
门内寂静无声。
他在门前站定,没有立刻推开。汗水从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石地上,无声无息。
沉默持续了十几息。
终于,门内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人的脑海里,冰冷而平滑,听不出年纪,也听不出情绪。
“进来。”
萧凛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宽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室,经过粗略修整。四壁点着更多的油灯和几盏造型奇特的青铜灯盏,光线明亮了许多,将室内照得一览无余。
空气里的熏香源头是石室中央一个紫铜香炉,正袅袅吐出淡青色的烟雾。
石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几把石凳。石床上铺着完整的兽皮。石桌旁,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毫无修饰的墨黑色长袍,连头都罩在宽大的兜帽里,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一双放在石桌上的手。那双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极其整齐,看上去更像是一双读书人的手,而非一个盘踞在混乱之地首领的手。
他整个人仿佛融在石室的阴影里,安静得可怕。唯有那双放在桌上的手,在灯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这就是“影蛇令主”?
萧凛站在门口,没有贸然靠近,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石室,除了此人,再无他人。
“关门。”那沙哑平滑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萧凛反手将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甬道。石室内只剩下香炉烟雾缭绕的细微嘶嘶声和灯焰跳动的噼啪声。
令主没有抬头,似乎在看石桌上铺着的一卷陈旧皮纸。他抬起一只手,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对着萧凛勾了勾。
“近前。”
萧凛犹豫了一瞬,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在石桌前约三步远的位置停下。这个距离,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无形压力,冰冷而晦涩,让他体内的铜钱和册子都传来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令主终于抬起头。
兜帽下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那不是老年人的浑浊,也非年轻人的清亮,而是一种深潭般的、几乎不透光的幽暗,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他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从头到脚,缓慢而仔细,仿佛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萧凛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他强迫自己站直,迎接着那道目光,没有退缩。
“那句话,谁教你的。”令主开口,声音依旧平直,听不出疑问的语气,更像是一种陈述。
萧凛心念电转。实话绝不能说,那本册子的来历是他最大的秘密。
“小时候,一个路过村子的老人喝醉后念叨过几句,觉得奇怪,就记下了。”他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刚才在寨门外,情急之下,胡乱试了一句。”
令主幽深的目光盯着他,石室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那奇异的熏香依旧缭绕。
许久,令主才缓缓道:“‘天火焚不尽,幽影自相随’…这是‘幽影道’接引残部的暗语。知道它的人,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死人。”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但话里的含义却让萧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幽影道?接引残部?
“我不是幽影道的人。”萧凛立刻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我只是个逃难的。”
“我知道你不是。”令主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的根骨寻常,身上更没有修过我道功法的痕迹。否则,你根本走不到这里。”
他顿了顿,那双幽深的眼睛似乎微微眯起,像是在感受什么:“但你身上…有点别的…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萧凛心脏猛地一缩!他感觉到了铜钱和册子?
“不过,无关紧要。”令主似乎失去了探究的兴趣,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皮纸,“既然你念出了暗语,按规矩,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一,留下。为你提供最基本的庇护和食物,但需要你付出相应的代价。黑桑集不养无用之人。”
“二,拿着这个,离开。”他屈指一弹,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雕刻着盘蛇纹路的木牌无声地滑到石桌边缘。“这是‘影蛇令’,能让你在黑桑集的势力范围内少些麻烦,也能让你在需要时,向任何带有影蛇标记的地方寻求一次最低限度的帮助,仅限一次。之后,令牌收回,你我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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