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那两个杂粮饼子撑了两日,饥饿再次如影随形。
脚下的路渐渐变得不同。黄土路面出现了深深的车辙印,两旁开始出现被丢弃的破败车架、散落的行李碎片,甚至偶尔能看到森森白骨半掩在尘土中,被野狗或是秃鹫啃噬得干干净净。
空气里除了尘土,还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和焦糊气。
越往东,灾变的痕迹越发明显。
石猴和草芽看着路边的惨状,小脸煞白,走路都贴着萧凛,不敢远离半步。青狐也变得愈发焦躁不安,时常对着空无一物的远方龇牙低吼。
萧凛的心不断下沉。老猎户的话像诅咒一样回荡在耳边。这东去的路,果然是一片死地。
第三天下午,他们爬上一处高坡。前方景象让三人同时僵在原地。
那是一片巨大的、被焚毁的废墟。
焦黑的断壁残垣绵延开来,几乎看不到头。许多地方还有未燃尽的梁木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恶臭。废墟间,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焦黑的尸体,保持着挣扎逃亡的姿态。
这里曾经是一个规模远胜河子集的集镇,如今却已化为一片鬼蜮。
废墟边缘,还有一些零散的人影在灰烬中麻木地翻捡着,试图找到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或者辨认亲人的遗骸。哭嚎声和绝望的呜咽随风飘来,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毛。
“又…又是一个…”石猴声音发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草芽死死抓着萧凛的衣角,把脸埋在他身上,不敢再看。
萧凛喉咙发干。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看火焚的痕迹和尸体的状态,这场灾难发生的时间并不久,也许就在几天之内。
是什么干的?怪物?匪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注意到,那些翻捡废墟的人,虽然悲痛麻木,但似乎并没有极度惊恐的表现,不像随时担心袭击再临的样子。
难道袭击者已经离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液。“在这里等着,别乱看。”他吩咐石猴照看好草芽,自己则慢慢向废墟边缘靠近。
越靠近,那股恶臭越发浓烈,几乎令人作呕。
一个正在瓦砾堆里挖掘的老妇人抬起头,浑浊的双眼茫然地看着他。
“婆婆,”萧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妇人呆呆地看着他,许久,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像破风箱:“没了…都没了…前天晚上…好多火…从天上下来的火…还有…还有影子…快得看不清…见人就杀…见东西就烧…”
从天上下来的火?影子?
萧凛心头一凛。这描述,不像普通的山贼或怪物。
“是…修仙者老爷们…”旁边一个断了一条胳膊、靠坐在残墙下的汉子突然嘶声接口,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诡异的嘲弄,“…打起来了…抢地盘…嘿…抢他娘的地盘…我们这些蝼蚁…活该被碾死…”
修仙者?!
萧凛瞳孔骤缩。他猛地想起那角残符!
是了!只有那些拥有非凡力量的人,才能造成如此大规模、如此彻底的毁灭!
他们之间也会争斗?而且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原本对“修仙者”抱有的那一丝微弱的、寻求庇护的希望,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恐惧和冰冷。
抚州城…如果那里也是修仙者掌控的地方…
“快…快走吧…小伙子…”那老妇人又喃喃道,“…听说他们往北边打了…但说不定啥时候又回来…快走吧…”
萧凛谢过老妇人,心情沉重地退回坡上。
他没有对石猴和草芽细说,只简单道:“这里被大火毁了,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
他带着两人,远远绕过那片巨大的废墟,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上,三人都沉默得可怕。
又艰难地行了两日。就在他们饿得眼冒金星,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再次出现了人烟。
那是一座依托着一座险峻石山建立起来的寨子,规模比河子集大了数倍不止。寨墙不再是简陋的木桩,而是用石头和泥土混合垒砌而成,更高更厚,上面甚至有箭楼和了望塔。寨门上悬挂着一面破旧的旗帜,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
寨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想要进去的逃难者。守卫更加森严,全是精悍的持刀汉子,眼神凶狠,检查得极为严格,稍有可疑便拳打脚踢驱赶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又暴戾的气息。
这里就是黑桑集。一个比河子集更混乱、更危险,但也可能更有机会找到一线生机的地方。
排队的过程漫长而煎熬。终于轮到了萧凛三人。
“哪来的?干什么的?”守卫头目是个脸上带疤的独眼壮汉,比河子集那个气势凶悍数倍,不耐烦地喝道。
“南边逃难的,找条活路。”萧凛低着头回答。
“活路?”独眼头目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们三个,“黑桑集不养闲人!进去可以,一人十斤粮,或者等价的东西!没有?那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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