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幽州城高耸的、布满岁月刻痕的青黑色城墙上。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闭合的口,只留下两扇厚重的侧门开启,透出里面稀疏昏黄的灯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潮湿水汽、劣质脂粉、熟食油腻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铁锈和腐败气息的味道,这是边境大城特有的、繁华与衰败交织的复杂气息。然而此刻,这份气息中,更掺杂了一股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肃杀。
城门洞下,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守城兵卒手中长矛冰冷的锋刃和紧绷的脸。盘查比预想中森严数倍。进城的队伍排得不长,却移动得异常缓慢。每一个行人,无论衣着光鲜还是褴褛,都被兵卒翻来覆去地盘问,随身物品被粗暴地翻检,稍有迟疑或神色不对,立刻被拖到一旁由军官模样的汉子亲自“伺候”。
林修背着苏晚,混杂在队伍末端。苏晚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脸色在火把跳跃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几近透明。她紧闭着双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楚。林修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滚烫和微微的颤抖,肩胛下方那被金红色光膜封印的伤口,如同一个不稳定的火山口,随时可能因外力冲击而再次喷发致命的魔毒。他尽量让自己的步伐显得平稳,不引人注目,但一个背负着昏迷(至少看起来是)女子的年轻男人,本身就足够扎眼。
小白被他小心地藏在胸前衣襟深处,只留一丝微弱的感应缝隙。此刻,小家伙仿佛也感受到了城门口弥漫的紧张和那几道隐藏在暗处的、冰冷审视的目光,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呜。林修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了按胸口,传递着安抚的意念,同时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路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终于轮到了他们。
“站住!”一声粗粝的喝令响起,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和不容置疑的跋扈。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穿着低级军官皮甲的汉子拦在面前,三角眼如同淬了毒的钩子,上下打量着林修和他背上的苏晚,目光尤其在苏晚身上那件沾染了泥土和暗沉血迹的捕快制式外袍上停留了许久。他身后,两名持戈兵卒立刻围了上来,长戈斜指,封住了去路。
“姓名?籍贯?背的什么人?进城做什么?”军官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修脸上。
林修微微低头,声音刻意带上几分乡下人进城特有的惶恐和疲惫:“回军爷,小的林二,青石镇人。背的是是我家娘子,路上发了急症,浑身滚烫,昏过去了听说幽州城里有神医,特来求医”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调整姿势,让苏晚那枚悬在腰间、代表着大乾王朝捕快身份的玄铁令牌,在火把光下若隐若现。
“娘子?”军官嗤笑一声,三角眼里的怀疑更浓,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贴到林修面前,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他伸出粗糙的手指,竟毫不客气地想要去抬苏晚低垂的下巴,仔细看清她的脸!“急症?我看是见不得光的伤吧?这袍子……”
就在那带着污垢的指甲即将触碰到苏晚皮肤的瞬间!
一直“昏迷”的苏晚,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眸此刻虽因伤痛和虚弱而显得暗淡,但其中蕴藏的、属于王朝捕快的锐利和威严,却如同出鞘的利剑,骤然爆发!一股冰冷的气势瞬间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虽不强横,却带着官府的凛然不可侵犯!
“放肆!”
一声清叱,带着压抑的痛楚,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苏晚强忍着肩胛处因这声怒斥而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抬起未受伤的左手,一把攥住了那军官粗鲁伸来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而用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同时,她腰间那枚玄铁令牌被她用尽力气举起,令牌中央那个铁画银钩的“捕”字,在火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光泽,直直怼到军官眼前!
“大乾幽州府总捕房,缉凶办案!谁敢阻挠?!”她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股属于执法者的威严却硬生生压住了身体的虚弱。然而,强行提气带来的后果是剧烈的反噬,一丝殷红的血迹无法抑制地从她紧抿的唇角渗出,沿着苍白的下颌缓缓滑落,在火光下触目惊心!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枚货真价实的玄铁令牌,让那跋扈的军官浑身一僵,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身后的兵卒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持戈的手微微放低。缉凶办案?总捕房?还受伤了?军官的目光在苏晚嘴角的血迹、苍白的脸色和那枚令牌上来回扫视,脸色变幻不定。他手腕还被苏晚冰凉的手指攥着,那力道显示着主人此刻的愤怒和虚弱下的坚持。
“总捕房?”军官的声音低了几分,跋扈之气稍敛,但怀疑并未消除,“大人恕小的眼拙。只是大人这伤看起来实在蹊跷。职责所在,还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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