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晨光穿透薄雾时,程远正蹲在“探海号”的实验室门口,用软毛刷细细清理一块刚打捞上来的楠木船板。船板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白色珊瑚,木纹里嵌着几粒暗红色的锈渣——那是六百年前铁质船钉氧化后留下的痕迹,指尖拂过,能清晰摸到木材被海水侵蚀出的细微凹槽。
“程队,卫星电话还是打不通。”林珊端着两杯冒热气的咖啡走过来,白色实验服的袖口沾了点荧光试剂的淡蓝色,她将其中一杯递到程远手边,杯壁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林新宇的定位信号已经消失三十六个小时了,航海组扩大了三次搜索范围,还是没找到。”
程远接过咖啡,目光落在实验室桌上摊开的《静海寺残碑》拓片上,拓片里“永乐七年,将领官军乘驾一千五百料海船”的字迹虽模糊,却像一根细针,扎在他心上。三天前,林新宇带着“海眼二号”水下机器人去探测“清远号”东北海域的异常磁信号,临走前还抱着这本拓片兴奋地说:“程队,我查了《都城纪胜》,一千料海船能长五十余丈,要是能找到,就能印证残碑记载了!”可从昨天清晨开始,林新宇的应急信标就没再传来过信号。
“让航海组把搜索半径再扩大十海里,重点查北纬14°18′、东经110°32′附近的暗礁区。”程远摩挲着船板上的榫卯结构,那是明代福船特有的“燕尾榫”,拼接处严丝合缝,“他带的机器人续航只有四十小时,今天中午前要是再找不到……”
话没说完,驾驶舱突然传来郑海峰急促的吼声,震得甲板上的救生圈都晃了晃:“程队!重大发现!声呐扫到巨型沉船遗址!船体总长超过五十丈,货舱区金属信号密集得吓人!还有——林新宇的应急信标就在沉船船尾!”
程远猛地站起身,咖啡杯差点脱手,褐色的液体溅在拓片上,晕开一小片污渍。他抓过搭在栏杆上的防水外套往身上套,快步往驾驶舱跑,路过甲板时,瞥见林珊正将便携式检测仪塞进黑色背包,她的指尖微微发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跟上:“我带了急救包,要是新宇受伤,能先做紧急处理。”
驾驶舱的导航屏上,一道流畅的船型轮廓在深蓝色海图里缓缓展开,像一头沉睡在海底的巨鲸。船尾位置有个闪烁的红色光点,正是林新宇的应急信标,光点旁标注着数据:“水深三十六米,船体最大宽度十二丈,符合《都城纪胜》‘一千料舟船长五十余丈、阔十余丈’的记载。”
“是战座船!”林新宇之前整理的资料还摊在控制台旁,郑海峰指着其中一页《南船记》的复刻本,“你看,沈启记载战座船‘桅标大纛,屯营以准’,这沉船的桅杆基座信号刚好有三道,和文献里的描述对得上!”
程远的目光紧紧盯着信标位置,光点一动不动,他的心沉了沉:“立刻派‘海眼三号’水下机器人下潜,优先确认信标周边环境,注意避开暗礁。林珊,你调整检测仪参数,重点监测沉船区域的水质和文物信号;郑海峰,准备潜水装备,一旦确认安全,我们下去接应。”
水下机器人下潜的二十分钟里,甲板上静得能听见海浪撞在船舷的“哗哗”声。林珊反复校准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曲线突然稳定下来:“有大量铁器信号,还有陶瓷的高频反射——可能是战座船配备的铁炮和船员的日用瓷!另外,水质里有微量檀香成分,沉船里说不定有木质文物!”
终于,“海眼三号”传回第一组清晰画面。程远和众人凑在屏幕前,呼吸瞬间停滞——海水中,一艘巨型沉船的残骸静静卧在淡黄色的沙地上,船身虽向左侧倾斜约20度,但三根桅杆的基座仍像沉默的巨人般立在水中,木质船板上还能看见残留的朱漆,隐约能辨认出“安济”两个字的残痕。
更让人心揪的是,船尾的舱门旁,林新宇的潜水头盔倒扣在沙地上,面镜裂了一道蛛网般的缝隙,他本人则靠在舱壁上,潜水服的左臂有个不规则的破口,脸色苍白得像海底的贝壳,但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他的身边堆着几块刻有缠枝莲纹的青铜构件,最上面那块构件上,“永乐五年造”的字样清晰可见。
“新宇还活着!”郑海峰一拳砸在控制台,声音里带着后怕,“我带两个潜水员下去,五分钟内把他救上来!”
程远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目光落在屏幕角落的一道阴影上。那道阴影藏在舱门右侧的礁石后,轮廓像个人,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金属物件。他放大画面,心脏猛地一缩——那是盗墓者常用的液压钳,钳口还夹着一块青铜碎片,和林新宇身边的构件纹路一致。“等等,”程远的声音沉得像海底的礁石,“不止一个盗墓者,他们已经在破坏沉船了。”
话音刚落,机器人的画面突然中断,只剩下满屏的雪花噪点。程远抓起潜水装备往身上套,潜水靴踩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我和郑海峰下去,林珊,你在船上指挥,联系渔政监控附近海域,一旦发现盗墓者的母船,立刻请求拦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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