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苏麻离青太纯正了,”林珊指着显微镜下的画面,对程远说,“你看这颜色,青中泛紫,浓淡相宜,比我们之前在景德镇御窑遗址看到的永乐瓷还要好。当年郑和船队从伊斯兰地区带回这种青料,专门供给官窑烧制外销瓷,没想到能在这里发现这么多完整的器物。”
程远看着那件梅瓶,心里忽然想起“通番事迹记”拓片上的话:“宣德化于海外,播仁恩于异域”。这些青花瓷,不就是当年“宣德化”的载体吗?它们本该随着郑和船队,抵达占城、爪哇,被当地人珍藏,却因为一场风暴,永远留在了泉州湾的海底。
这天下午,林新宇在整理从船尾舱室清理出的木质碎片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程远和林珊立刻跑过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木板,上面残留着几行模糊的墨迹。林新宇用软毛刷轻轻刷掉木板表面的泥沙,又用特殊的试剂喷洒在字迹上,原本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文字渐渐清晰起来:“永乐十二年三月,自泉州港出,载瓷三百件,往满刺加中转站,待郑和舟师至,一同西行。”
“满刺加!”程远立刻翻出桌上的《星槎胜览》,费信在书中记载:“永乐七年,郑和筑城于满刺加,立仓库,储货物,为往来之中转站。”他指着这段文字,对众人说:“郑和第三次下西洋时,就在满刺加建了仓库,用来存放贸易物资。这艘船就是要把这些青花瓷运到那里,交给郑和的船队,然后跟着船队一起去印度、阿拉伯地区!”
林珊看着木板上的字迹,轻声说:“这么说,这艘船沉没的时候,离满刺加还有很远的距离。不知道当年船上的船员,有没有活下来……”
她的话让实验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沉重。程远想起之前在西沙发掘沉船时,也曾发现过船员的骸骨,那些沉默的骨架,背后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拍了拍林珊的肩膀:“我们继续清理,说不定能找到船员的遗物,还原他们当年的故事。”
然而,意外却在第二天清晨发生了。当时,郑海峰正带着两名潜水员在货舱深处清理一件青花天球瓶,突然看到几道陌生的潜水服身影出现在沉船附近。那些人手里拿着撬棍和网兜,正试图将货舱里的青花瓷装进网兜。
“程队!有盗墓者!”郑海峰立刻通过水下通讯器向甲板报告,声音里带着焦急,“他们在偷瓷器,已经撬走了两件青花盘,还打碎了一件梅瓶!”
程远的心猛地一沉,立刻联系泉州海事部门,请求派巡逻艇支援,同时让林新宇操控水下机器人前往沉船区域。水下机器人的探照灯亮起,强烈的光束照在盗墓者身上,他们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考古队,慌乱中丢下手里的撬棍和网兜,匆匆向上浮去。
郑海峰没有追上去,而是先检查了被打碎的梅瓶。那是一件绘有缠枝莲纹的永乐梅瓶,瓶身已经碎成了十几片,再也无法复原。他小心翼翼地将瓷片收集起来,心里满是心疼:“这群混蛋,这么珍贵的文物,他们竟然说打碎就打碎!”
一个小时后,海事部门传来消息,盗墓者已经被抓获,他们偷走的两件青花盘也被追回。程远看着被追回的青花盘,盘身上的海水江崖纹完好无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想到那件破碎的梅瓶,还是忍不住惋惜。
林珊拿着破碎的瓷片,眼圈泛红:“这件梅瓶是目前发现的最完整的永乐青花梅瓶之一,器型规整,青料纯正,就这么碎了……”
程远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至少我们还能把瓷片拼起来,放进博物馆展出,让大家知道它曾经存在过。而且,经过这件事,我们更要加快发掘进度,把剩下的文物都保护起来,不能再让盗墓者有可乘之机。”
接下来的几天,考古队加班加点地清理沉船。郑海峰带着潜水员几乎每天都要在水下待上六个小时,林珊则在实验室里连轴转,检测文物、修复瓷片,林新宇则忙着整理从沉船里发现的各类遗物,包括船员的铜戒指、木质梳子,还有一本已经碳化的航海日志。
那本航海日志是在船尾的一个木箱里发现的,纸张已经变得脆弱不堪,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林新宇用红外扫描技术处理后,才勉强辨认出里面的内容。日志的开篇写着“永乐十二年三月十日,船主李茂,率船员十二人,载瓷三百件,自泉州港出,赴满刺加”,后面记录了每天的航行情况,直到三月十五日,日志的最后一行字是:“暴风骤起,船倾,众人弃船,唯阿妹不肯去,誓与瓷共存……”
“阿妹?”程远看着日志上的名字,皱起眉头,“明代出海的船员大多是男性,怎么会有女性?”
林新宇立刻翻出之前查过的《泉州府志》,快速翻阅着,突然停在一页:“程队!找到了!这里记载着,永乐年间,泉州船商张万昌之女张阿妹,‘自幼随父航海,通番语,善辨瓷,曾随郑和船队至爪哇,后随李茂之船运瓷,遇风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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