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刚到,刀疤脸就对着手下吼道:“动手!把瓷罐都吊上来!”几个同伙立刻启动起吊设备,钢索直对着货舱。程远眼疾手快,对林新宇喊道:“投烟雾弹!”白色烟雾瞬间笼罩海面,刀疤脸的人在烟雾里辨不清方向,钢索歪歪斜斜地砸在船身残骸上,溅起一片泥沙。
“警察来了!你们跑不了了!”程远的喊声穿透烟雾,远处的海面上,四艘文物局巡逻艇正疾驰而来,警笛声划破厦门港的平静。刀疤脸脸色一变,就要钻进驾驶室,郑海峰突然从水里跃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甲板上。两人扭打在一起,从船头滚到船尾,撞翻了旁边的起吊设备。混乱中,刀疤脸的同伙想点燃炸药包,却被及时赶到的警员按住,冰凉的手铐“咔嗒”一声锁住手腕,还夹杂着他不甘心的嘶吼:“这些宝贝是我的!凭什么给你们!”
程远走到刀疤脸身边,蹲下身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厦门港的海水:“这不是你的宝贝,是郑明远、是当年无数郑氏商船船员用命换的生计。你只看到瓷器能卖钱,却看不到账册上‘给幼子带暹罗糖’的字,看不到他们顶着风浪出海的不易。当年郑氏集团‘通洋裕国’,是为了对抗清廷压迫、守护一方百姓,不是为了让你把他们的遗物当商品!”刀疤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程远。
等警察押着盗墓者离开,阳光已经洒满海面。程远和张瑜坐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展开郑明远的账册。残页的最后,夹着一张小小的糖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吾儿,待父归,教你叠纸船,咱们从厦门港漂到台湾去。”张瑜的眼泪落在糖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还答应教孩子叠纸船,却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程远轻轻将账册和糖纸放进防水袋,他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厦门博物馆,让更多人知道,郑氏集团的贸易商船里,藏着多少普通人的牵挂。
下午,考古队在沉船西侧发现了一座水下建筑遗址。林新宇操控机器人靠近,画面里出现了石砌的码头石阶,阶上还留着当年商船停靠时的缆绳痕迹。最深处的石龛里,放着一口楠木棺材,棺材旁摆着一个陶制的糖罐,罐身上刻着“明远”二字——正是郑明远的衣冠冢。“是郑明远的家人为他建的!”程远想起《台海使槎录》里的记载,“当年郑氏船员遇难,家人常会在失事海域建衣冠冢,盼着他们‘魂归故里’。”林珊对棺材里的骸骨进行检测,发现这是一位中年女性,基因与郑明远高度匹配——正是他的妻子。骸骨的手里攥着半块金钗,与账册里提到的“给阿妻买金钗”恰好对应。
夕阳西下时,考古队在遗址旁立起了一座纪念碑。碑身用从沉船上打捞的青石板制成,正面刻着“清康熙二年 郑氏集团贸易商船‘思明号’船员郑明远及众商人遇难处”,背面刻着郑明远账册上的那句话:“归时给阿妻买金钗,给幼子带暹罗糖。”厦门郑氏家族的后人来了二十多位,其中一位白发老人捧着族谱,对着纪念碑深深鞠躬,声音带着颤抖:“先祖明远公,三百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你了。现在的厦门港,商船往来不断,再也不用怕风暴,你可以安心了。”
“探海号”驶离厦门港时,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橘红。程远站在甲板上,手里握着那个陶制糖罐,罐身上的“明远”二字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张瑜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姜茶,轻声问道:“在想什么?”“在想郑明远,想当年所有郑氏商船的船员。”程远望着远处的海岸线,“他们冒着风浪出海贸易,不是为了割据一方,只是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可史书里只记他们的军事行动,却忘了他们也是丈夫、是父亲。我们考古,就是要把这些被遗忘的故事挖出来,讲给更多人听。”
张瑜轻轻点头,突然指着远处的远洋货轮:“你看,那艘船正驶向东南亚,不用再偷偷摸摸,也不用怕战乱。郑明远的愿望,早就实现了。”程远转过头,正好对上张瑜的目光,暮色里,她的眼睛像盛着星光。他突然想起这一路的点点滴滴——在月港读林茂的家书,在双屿看王七的账本,在香山澳寻李阿旺的羊皮契约,还有此刻在厦门港,和她一起守护郑明远的故事。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总能与他并肩同行的姑娘,早已成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程队!下一站去哪?”郑海峰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他举着一本《顺风相送》,“史料说泉州港有康熙开禁后的‘洋铜商船’遗址,要不要去看看?”程远握紧手里的糖罐,转头看向张瑜,眼里带着笑:“去!只要还有‘缘海之人’的故事没被发现,我们就继续找。”
“探海号”的船帆在暮色中展开,船灯的光晕在海面上铺开,像一条通往历史深处的航迹。程远知道,他们的旅程还没结束——那些在海上奔波的普通人,那些藏在文物背后的牵挂与坚守,还有太多故事埋在海底,等着他们去打捞,去诉说。而身边的这个人,会陪着他一起,把这些故事讲给世界听,直到每一个“缘海之人”的心意,都能被时光温柔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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