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口的晨雾裹着咸湿的水汽,像一层半透明的纱,贴在程远的防晒服上。他趴在“探海号”的船舷边,指节因攥紧《明代北洋漕运航线图》而微微发白——这张复刻图是从上海博物馆借来的,原图藏在恒温恒湿的展柜里,而他手里的版本,边角粘着去年在宝山土墩遗址捡的半片芦苇,芦苇秆上还留着被漕船缆绳勒过的浅痕。
“程队,这雾也太浓了, visibility(能见度)不到五十米。”郑海峰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他探出头,手里举着个老式罗盘,“声呐刚才扫到宝山方向有异常,但信号有点杂,要不要再等雾散点?”程远摇摇头,指尖划过图上“永乐十年,平江伯陈瑄筑宝山,高三十丈,立堠表识”的朱批:“史料说陈瑄筑宝山就是为了帮漕船避浅滩,现在雾大,正好模拟当年漕工的处境——他们当年可没等雾散的余地,粮船误了工期是要杀头的。”
张瑜抱着便携式光谱仪跑过来,蓝色速干衣的领口沾了圈海水,发梢还滴着水珠。她把仪器放在甲板上,调出昨天的检测报告,屏幕上的曲线清晰显示:“宝山土墩遗址捡的那片松木,年轮对应永乐十二年,上面的‘工部造’烙印是官用漕船的标记,而且木片上有被礁石撞击的裂痕,和《明史·河渠》里‘漕船过宝山常搁浅’的记载对得上。”她突然瞥见程远手里的芦苇,嘴角弯了弯:“去年你为了捡这根芦苇,差点跟着我一起滑进泥坑,忘了?”
程远的耳尖微微发烫,赶紧把航线图叠好塞进防水袋。去年在宝山土墩,张瑜踩空的瞬间,是他伸手拽住了她,两人一起摔在半米深的泥里,芦苇秆戳得他脖子发痒,而张瑜的发梢扫过他的手腕,那触感比晨雾还软。他清了清嗓子:“郑哥,声呐再扫一次,重点看宝山东南方向,史料说那里有片暗礁区,叫‘鬼见愁’,当年至少三艘漕船沉在那。”
郑海峰刚调高声呐仪的灵敏度,屏幕上就跳出一片不规则的深色阴影,像泼在蓝布上的墨渍,边缘还散落着几个亮黄色的光点——是金属反射信号。“有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屏幕中央,“船形轮廓,长至少十五丈,宽三丈,是明代漕船的标准尺寸!亮斑应该是铜锚或铜制货箱,深度二十米,正好在‘鬼见愁’暗礁区!”
林新宇立刻抱着无人机遥控器跑上甲板,指尖在按键上翻飞。银灰色的无人机冲破晨雾,螺旋桨卷起的风把程远的头发吹得乱飞,很快就在目标海域投下一道红色激光,激光落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晃动,像给沉船立了个临时航标。“程队,航拍画面里能看到水面下有黑色阴影,边缘飘着几截朽木,上面好像有凿刻的纹路!”
潜水队迅速整装。郑海峰套潜水服时,腰间的伤疤露了出来——那是上次在斯里兰卡和盗墓者搏斗时,被洛阳铲划的,缝了七针。他拍了拍程远的肩膀,黝黑的脸上满是自信:“放心,我带两个队员下去,先摸清楚沉船结构,要是有铜锚,肯定给你捞上来当纪念。”说着戴上潜水镜,咬住呼吸管,纵身跃入水中,身后的两名队员紧随其后,溅起的浪花很快被晨雾裹住,只留下三道细小的水痕。
水下机器人先传回实时画面。程远和张瑜凑在显示屏前,眼睛都不敢眨——沉船侧卧在黄褐色的泥沙中,船身虽已腐朽大半,却仍能看出庞大的规模,残存的桅杆基部直径足有两尺,船舷上“漕字四百二十三号”的墨字虽模糊,却依稀可辨。船舱里堆着几捆碳化的粮袋,袋角的麻绳还保持着捆扎的形状,上面用朱砂写的“永乐十二年,漕运总督府督运”字样,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泛着暗红色的光。
“是官方漕运船!”张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指着屏幕上一处破损的船底,“你看,船底有个不规则的大洞,边缘有礁石撞击的痕迹,肯定是撞到‘鬼见愁’暗礁沉没的!”程远点点头,突然注意到粮袋旁躺着一把生锈的铜勺,勺柄上刻着“漕字三百二十一”,他心里一动:“这勺子的编号和船舷的编号接近,应该是同一批漕船的装备。”
林珊扛着DNA检测箱跑过来,刚打开箱子,显示屏上就传来潜水队员的喊声:“程队!船舱里发现三具骸骨!其中一具的右手还扣着块玉佩,上面有字!”林珊立刻调出检测软件,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让队员把玉佩上的字拍清楚!另外取一点骸骨的样本,我现在就能做初步比对!”
没过多久,潜水队员传回玉佩的照片——玉佩是和田玉做的,虽然被海水浸泡了六百年,却仍能看清上面刻着一个“陈”字,玉佩边缘还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礁石撞过。林珊将骸骨样本放入检测仪器,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很快与数据库里的上海陈氏家族基因库比对上了:“程队!张姐!这具骸骨是上海陈氏家族的直系祖先!陈氏族谱里记载‘永乐十二年,族人陈茂随漕船运粮赴天津,溺于宝山附近,尸骨未寻回’,肯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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