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照的边缘还粘着片船票,上面盖着“海关”印章,显示明代后期市舶司已向海关演变。在“怀远号”的货舱里,张瑜发现了份《丈抽计算表》,详细记录了“船身长三丈五尺,宽一丈二尺,应抽银十七两五钱”,计算过程清晰可见,与则例规定的公式完全吻合。她还注意到,船上的“丈量工具”是一把象牙尺,刻度与明代官尺标准一致,这是丈抽制度执行的直接证据。
林珊在整理市舶司官吏的“考绩簿”时,注意到南宋泉州提举市舶使赵汝适的考核记录:“招诱蕃舶二十艘,抽分超额十万贯,升一级”。这与《宋史》“招诱舶舟有功者补官”的奖励制度完全对应。考绩簿里还夹着张蕃商的感谢信,用汉文和阿拉伯文写成,感谢赵汝适“减博买之数,便蕃商之利”,显然是他落实“优恤蕃商”政策的见证。
考绩簿详细记录了赵汝适的任期内的业绩:“任内蕃舶来港一百五十艘,抽分收入百万贯,招徕新蕃商三十家”,这些数据比《诸蕃志》的记载更具体。林珊发现,考绩簿中还有对市舶司官吏的惩罚记录:“泉州舶务监官王某,因私买蕃商象牙,杖八十,贬雷州”,这与“官吏不得收买蕃商杂货”的禁令相互印证,说明法规确实在执行。
盗墓者王奎的窝点被捣毁时,警方从保险柜里搜出了三枚“市舶司印”仿制品。程远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铜印,认出是仿造泉州出土的元代“提举市舶司印”,“他们想用假印伪造公凭,走私文物。”仿印的印文模糊不清,显然不懂“市舶司印”的防伪细节——真品的“司”字第三笔有个小缺口,是宋代防伪的暗记。
王奎的笔记本里还画着市舶司遗址的地图,标注着“档案库有金银”,显然他误以为市舶司档案里藏着宝藏,完全不懂这些文献的历史价值。笔记本里还有段可笑的记录:“公凭上的朱印是用黄金做的,刮下来能卖钱”,暴露了他对文物价值的无知。当警方展示从他家中搜出的公凭残片时,程远发现这些残片被恶意刮擦,显然是为了寻找所谓的“黄金”,令人心疼。
审讯室里,王奎看着程远出示的“元丰法”碑刻照片,突然问:“这些规矩真能管几百年?”程远递给他一份明代“公凭”复制品:“你看这骑缝印,从宋到明,市舶制度一脉相承。这些法规不是束缚,是为了让贸易更有序——就像现在的海关,没有规矩,哪来的公平?”王奎的喉结动了动,或许他终于明白,自己破坏的不仅是文物,更是一套维系了千年的贸易秩序。
泉州“宋元市舶制度展”开展那天,程远特意请来了四对新人——他和林珊,郑海峰和张瑜,还有两对研究市舶史的同行。当他们在“元丰法”碑刻前交换戒指时,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照在展柜里的宋代公凭与现代护照上,形成奇妙的叠影。“从‘市舶司’到‘海关’,”程远握着林珊的手,看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变的是名称,不变的是对公平贸易的追求。”
郑海峰悄悄对张瑜说:“还记得第一次在沉船里发现公凭吗?你说要嫁给能看懂这些文字的人。”张瑜笑着点头,指尖划过展柜里的“官本船”契约,“现在我们不仅看懂了,还让更多人明白——好的制度,就像好的爱情,既要约束,更要守护。”两对新人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烁,与展柜里的青铜官印交相辉映,仿佛在诉说着制度与情感的永恒。
展览中最受欢迎的是“市舶司模拟办公”互动区。游客可以扮演市舶司官吏,体验“验公凭、抽分、盖印”的流程,当正确完成所有步骤时,会获得一份仿制的“市舶司通关文牒”。一个小男孩拿着文牒兴奋地对程远说:“叔叔,我知道了,古代的海关和现在一样,都要检查护照!”程远笑着点头,看着孩子们在“元丰法”碑刻前驻足,知道这些制度智慧正在代代相传。
暮色中的泉州港,万吨巨轮正缓缓进港。程远站在市舶司遗址的高处,望着现代海关大楼的灯火,突然想起“元丰法”碑刻的最后一句话:“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宜循旧法,以招徕远人。”从宋代的“抽解”到今天的关税,从“公凭”到护照,那些刻在碑石上、写在公凭里的制度智慧,早已融入了这片海域的血脉。海风吹过遗址的断壁残垣,仿佛能听到宋元市舶司官吏与蕃商的讨价声、算盘珠子的碰撞声,还有海船离岸时的号角声——这些声音穿越千年,与现代港口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跨越时空的贸易交响曲。
林珊轻轻靠在程远肩上,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那艘船,多像我们发掘的‘翔鸿号’。”程远点点头,握紧她的手——他们的航程,就像这些穿越千年的商船,有规矩护航,有彼此相伴,永远向着更辽阔的海洋。他想起刚认识林珊时,她在市舶司档案库前掉了支钢笔,他弯腰去捡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一起,像此刻紧握的手一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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