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河中那如山峦般的巨龟,以及龟甲上那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昭示着水道本源的河图星纹。剜疮之路,凶险更胜伏羲当年镇东泽!九鼎定九州,这第一尊镇于龙门、定鼎冀州的重器,便是刺向那河眼毒瘤的第一把利刃!
冀州鼎的铸造,选在了龙门山一处直面黄河怒涛的断崖之上。这里地脉紊乱,浊浪滔天,寻常工匠靠近都觉心胆俱裂。
巨大的熔炉依山而建,炉膛内幽绿色的火焰舔舐着坩埚,九牧进献的“吉金”在高温中熔化成灼目欲盲的赤金流浆,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浪。炉火映照着大禹棱角分明的脸庞,汗水顺着他高耸的颧骨流下,在下颌处汇聚滴落。
“火候!”大禹的声音穿透风浪与炉火的轰鸣。他灼灼的目光紧盯着炉火。在他眼中,那幽绿的火焰并非单纯的热源,而是无数狂暴跳跃、相互撕扯的“火”之炁流。他凝神静气,识海中观想伏羲所传的八卦图阵,“离”卦方位光华流转。一股无形的意念场扩散开来,强行梳理、纯化着炉火之炁。
幽绿的火苗猛地一窒,随即由绿转青,再由青转白!温度骤然飙升,坩埚中的金液翻滚着,冒出细密的气泡迅速减少,熔液变得纯净明亮,如同凝固的液态阳光!灼热的气浪让负责鼓风的赤膊力士们皮肤刺痛,连连后退。
“息壤范!”大禹再次喝道。
早已准备就绪的工匠们,将用最粘韧的“息壤”精心塑造成型、内壁刻满与大禹所授图纹一模一样的巨大泥范(模具)合力抬至浇铸位置。范体厚重,内壁的纹路深峻繁复,正是洛书水道总纲与河图星纹在冀州地脉上的映射!这些纹路,是大禹根据腰间玉圭的感应、结合无数次勘察地脉、梳理水道的经验,呕心沥血推演而出,旨在沟通天地正炁,疏导被污染的黄河水脉。
“浇——!”
大禹亲自执起巨大的耐火陶勺,舀起一勺滚烫的金液。他臂膀虬结的肌肉贲张,动作却稳如磐石。赤金色的熔液如同一条小小的火龙,精准地注入泥范顶部的浇口。
“嗤——!!!”
滚烫金属与冰冷泥范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和冲天的白气!整个山崖都在震动!泥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稳住!”大禹厉喝,声如雷霆。他双手虚按,一股磅礴的意志力透过虚空,死死压向剧烈震颤的泥范!同时,他识海中的八卦图阵疯狂运转,“坤”卦(大地)与“坎”卦(水)的光华交相辉映,引动地脉中尚存的清正之气,源源不断灌注进那濒临崩溃的泥范之中!
泥范的震颤奇迹般地平复下来,表面的裂痕不再扩大。白气蒸腾中,隐约可见范内的金液正在急速冷却、凝固,内壁上那些玄奥的纹路正被炽热的金属完美地拓印下来!
“开范!”
几个时辰后,随着大禹一声令下,工匠们用巨锤小心地敲开已经冷却的泥范外壳。
“轰……”
沉重的泥壳剥落,一尊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巨鼎,在弥漫的烟尘和水汽中,显露出它沉默而威严的身姿!
鼎身方正厚重,通体呈现深邃的玄青之色,仿佛凝固了夜空的幽暗。鼎腹四面及双耳之上,布满了繁复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凸起纹饰。那不仅仅是简单的图案,那是黄河九曲十八弯的水道脉络图!是冀州山川地形的微缩!是星斗运行的轨迹!更是洛书与河图核心奥义在冀州这一方天地的具象显化!纹路沟壑纵横,深峻清晰,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幽冷的光泽,如同有生命的水流在其中奔涌不息。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浑厚、仿佛与脚下大地和眼前怒河同呼吸共命运的“秩序”之力,如同沉眠巨兽苏醒的鼻息,从这尊巨鼎上缓缓散发开来。鼎成之时,崖下狂暴的黄河水,竟出现了一瞬间奇异的凝滞,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也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削弱了几分。
“冀州鼎!”皋陶和所有参与铸造的工匠、战士、民夫,望着这凝聚了无尽智慧、勇气与神力的巨物,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
大禹却只是静静地站着,手掌轻轻抚过鼎身上冰冷而凹凸的纹路。指尖传来清晰的触感,那不仅仅是青铜的冰冷,更是一种深沉的生命脉动。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鼎身内蕴的庞大“秩序”之力,正与脚下冀州地脉中残存的清正之炁产生共鸣,如同在干涸龟裂的土地上,缓缓注入一股清泉。
“定鼎,非终点。”大禹的声音低沉,穿透鼎立的烟尘和水雾,“此鼎乃针,剜疮之针!九鼎齐聚,方成镇道之阵!抬鼎——镇河眼!”
沉重的号子声响起。粗大的绳索捆缚住巨大的鼎足,无数精壮的力士肩扛手抬,借助滚木和斜坡,将这尊象征着冀州之“道”的青铜重器,一寸寸移向断崖边缘,对准了下方黄河龙门那如同巨兽之口的恐怖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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