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寒风裹挟着雪霰冰碴,如同万千厉鬼的哭嚎,狠狠抽打着荥阳城残破的躯体。
城墙在风雪的侵蚀下呻吟,斑驳的夯土裸露着新旧叠加的伤疤。
刘邦裹着厚重的貂裘,独立于雉堞之后,风雪灌满了他敞开的领口,却浑然不觉。他那双市井淬炼出的、如同狡狐般锐利的眼睛,穿透迷蒙的风雪,死死锁在城外那片如黑色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楚军营垒上。
旌旗猎猎,矛戟森然。尤其是那面狰狞的“项”字大旗,在狂风中狂舞,如同项羽本人不可一世的意志,张扬着毁灭的气息,压得他心头沉甸甸的。
刘邦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刺骨的城砖上捻动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
“彭城的债…还没还完…” 他低声嘟囔着,脑海中楚骑铁蹄踏碎汉军阵线、尸山血海的景象再次灼烧着他的神经。
缩在这龟壳里挨砸?他刘季这辈子败仗没少打,跑路更是家常便饭,可像现在这样,被项羽按在荥阳城头日夜猛捶,憋屈!真他娘的憋屈!这缩头乌龟的日子,不是办法!得想法子,把这龟壳变成能砸人的铁疙瘩,或者…找到能捅穿项羽心窝子的那把尖刀!
“子房!” 刘邦突然想起一事,猛地转身风雪灌进脖颈,激得他一哆嗦,眼神却更加灼热,“北边!北边才是心腹大患!...魏豹那狗娘养的,过了河就敢反咬老子!赵歇那个老狐狸也在看风使舵!黄河天险,函谷屏障…眼看就要被捅穿了!”
他一拳重重砸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声音里压抑不住的焦虑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荥阳,快成孤岛死地了!”
西魏、赵国的背叛,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抵住了荥阳防线的后腰,切断了他与关中大本营、洛阳富庶盆地的联系命脉。一旦黄河失守,荥阳就是孤悬死地!
稳固荥阳防线,同时必须打通或保障与关中的联系通道,粉碎魏豹、赵歇的背叛威胁,这些都迫在眉睫。
张良一袭青衫,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静立如松,仿佛与风雪融为一体。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洞察一切的力量:“大王所虑极是。北地之患如附骨之疽,非剜除不可。然欲剜此疽,需一柄锋利无匹之‘矛’,刺穿魏赵之壳,断其与项羽勾连之念,方能打通命脉,解荥阳之困。”
“利矛?”刘邦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带着市井枭雄特有的急迫和算计,“寡人知道!寡人要一柄能捅破天的利矛!可这矛…从何而来?派谁去?派多少兵?如何打?”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目光扫过帐下诸将,最终带着一丝希冀落在张良脸上。他明白需要一支强大的进攻力量(矛),但具体如何打造、使用这支“矛”,需要张良为他指明方向。
张良并未直接回答,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城墙和风雪,落在了更遥远的北方疆域,声音依旧从容不迫,却字字千钧:“大王,此利矛,天下间唯有一人可执,亦唯有一人能将其锋芒发挥至极致,破魏、赵如破竹!
刘邦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呼之欲出。
张良缓缓道:“最坚之矛,非大将军韩信莫属!”
“然,”张良话锋一转,目光投向城外风雪中隐约可见、如同幽灵般无声游弋的楚骑斥候,那面“项”字大旗在视线尽头狰狞舞动,
“此利矛非同寻常。魏赵之地,山河表里,河网纵横如迷宫,城池林立如星罗。欲速定之,非雷霆万钧之势、非机动迅猛如电不可为。更紧要者…” 他的声音陡然凝重了几分,
“项羽麾下铁骑,乃其横扫天下之利爪,来去如风,噬血成性。我军若北上之‘矛’无足够锋锐坚韧之‘刃’护其侧翼,或行进迟缓,稍有滞涩,必遭其铁骑如群狼般凶狠截杀,功败垂成,万劫不复!故,欲使此矛无往不利,必先铸就此矛之锋刃——一支能与之抗衡、甚至寻机压制西楚铁骑之军!”
“抗衡…压制…楚骑?”刘邦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子房,你莫非是说…骑兵?寡人拿什么去跟项羽的铁骑抗衡?!”他太清楚彭城溃败时楚骑的恐怖了,打造一支能与楚骑抗衡的骑兵,在他看来近乎天方夜谭,成本高昂,时间紧迫。
“正是骑兵!”张良斩钉截铁,目光如炬,“唯有以骑制骑,方能护我北上之矛,破敌机动作战之长!且,一支强大之汉骑,不仅能护矛北上,更能成为荥阳之盾外,一支可主动出击、撕咬楚军防线、断其粮道、扰其部署的‘逆鳞之刺’!此乃破局之关键!” 他将骑兵的作用清晰地定位为:既是保护北上军团(矛)的“锋刃”,又是荥阳防线(盾)之外,一支能主动进攻、打击楚军的机动力量(逆鳞之刺)。
刘邦的眼神急剧变化,从惊愕、怀疑,到逐渐燃起一丝疯狂的赌性。他死死盯着张良:“子房,你告诉寡人,这…能成?多久?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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