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05年四月,江淮大地已浸透在潮湿的春意里。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幕,被一场毫无征兆的狂暴骤雨狠狠撕裂!暴雨仿佛是从鲁地、萧县尾随而来,依依不舍。
豆大的雨点,起初稀疏,瞬间便汇成倾盆之势,自墨染的天穹疯狂砸落。雨水冲刷着彭城西郊广袤的原野,将泥土化为黏腻的泥淖,将沟壑灌成浑浊的溪流。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草木的湿腐,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雨水稀释却无法彻底掩盖的铁锈与恐惧的味道——那是从萧县方向溃逃而来的败兵(汇合着鲁地以及沿途的)留下的死亡印记。
项羽的三万玄甲铁骑,便是在这天地震怒的暴雨与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中,如同从九幽深渊爬出的死亡军团,在彻底击溃了萧县仓促集结的防线后,毫不停歇。
他们如同附着在溃兵洪流上的致命阴影,冷酷地驱赶着数万丢盔弃甲、魂飞魄散的败兵,紧紧咬住他们的脚跟,向彭城席卷而来!
地平线在疯狂地颤抖、扭曲,在暴雨的冲击下,仿佛是无边无际毁灭的浪潮。
数万败兵,在暴雨和身后死亡的催逼下,彻底丧失了人形。他们像一群被地狱猎犬撕咬驱赶的惊兽,哭嚎着、推搡着、践踏着,在泥泞中翻滚挣扎。
雨水混合着汗水、泪水、血水,糊满了他们扭曲的脸庞,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疯狂。铠甲成了累赘被丢弃,武器成了阻碍被抛弃,许多人赤着脚,身上带着被楚军铁蹄踏过或自相践踏的伤痕,在泥水中连滚带爬。
他们汇成一股污浊不堪、遮天蔽日的黄褐色洪流,裹挟着绝望的哀鸣,以毁灭性的速度涌向彭城那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巍峨轮廓。这洪流本身,就是一场由血肉和恐惧驱动的活体雪崩!
而紧贴着这股崩溃洪流,甚至有意驱赶、挤压着他们的,是那令人窒息的黑色狂潮!三万楚骑,人马俱覆玄甲。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甲叶,非但没有洗去肃杀,反而让那吞噬光线的乌光更加幽深、更加沉重。铁蹄践踏着泥泞的大地,发出沉闷如雷、连绵不绝的轰鸣,压过了暴雨的喧嚣,震得大地在颤抖,震得远处彭城城墙上的砖石似乎都在呻吟。
他们沉默着冲锋,只有兵刃偶尔划破雨幕反射出转瞬即逝的惨白电光,透出比溃兵嚎叫更刺骨的杀意。
这支沉默的黑色铁流,冷酷地将前方崩溃的败兵当作巨大的、混乱的肉盾和开路的撞锤,高速碾向彭城!
溃兵绝望的尖叫、暴雨的咆哮、铁蹄撼动大地的死亡丧钟,交织成一首献给黎明彭城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交响曲——这是西楚霸王项羽,在天地同悲的暴雨中,送给五十六万联军的第一波,也是最致命的精神冲击波!
三万西楚精骑,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冲出的钢铁洪流,沉默地踏碎雨帘,碾过泥泞。马蹄每一次起落,都溅起混杂着血水和碎肉的泥浆。
他们并非刻意制造喧嚣,那纯粹是钢铁意志与血肉之躯高速撕裂空气、粉碎障碍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死亡轰鸣。
项羽一马当先,乌骓马的鼻孔喷出灼热的白气,每一次有力的蹬踏都令大地为之颤抖。他端坐马背,身形如山岳般岿然,雨水顺着他玄铁战甲冰冷粗粝的棱角疯狂流淌,冲刷着上面早已凝固的暗红血痂,又迅速被新的、温热的血浆覆盖。
最令人肝胆俱裂的,是他深陷在眉弓阴影下的那双眼睛。仿佛是两块在无尽深渊中煅烧过的深紫色魔晶。在那深紫色重瞳深处,一丝丝诡异的、近乎实质的暗芒如同活物般游弋、搏动,仿佛囚禁着随时要焚毁一切的业火,它正随着项羽体内狂暴杀意的升腾而剧烈燃烧。
那是理智被无边暴虐撕扯的痕迹。为了虞瑶!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每一次心跳都迸发出毁灭一切的疯狂。霸王戟沉重的戟杆被他握得咯咯作响,冰冷的触感似乎是他与残存人性的唯一维系。
彭城,那巨大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墙上,火把在暴雨中顽强地挣扎着,连成一片模糊跳动的光带。五十六万!这个数字本该如同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此刻在项羽的紫瞳中,却只幻化成一堆等待被碾碎的、蠕动的血肉。
“传令!”项羽的声音穿透暴雨,如同金铁刮过岩石,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和斩断一切的决绝,“驱溃兵为前导!破城就在今朝!挡我者——死!”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瞳孔中的深紫色猛地一涨,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一股肉眼可见的暴戾之气如同冲击波般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连周围的亲兵都不由自主地勒马后退半步。
几乎在项羽命令下达的同时,彭城西面高耸的城墙上,守夜的联军士兵正被萧县方向传来的、如同海啸般的恐怖声浪惊醒。
那不是战斗的呐喊,而是成千上万生灵在极致恐惧下发出的、撕裂灵魂的绝望哀嚎!它穿透厚重的雨幕,狠狠撞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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