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洪流再次涌动,带着“为义帝复仇”的滔天声势和无尽的野心,滚滚东去。而彭越,这位巨野泽中的板刀面专家,也正磨砺着他的刀锋,在属于自己的猎场上,等待着新的“馄饨”或“板刀面”。乱世的棋盘上,新的杀局,已然展开。
彭越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从他过往便能窥探一二。
巨野泽的黎明总是带着一股化不开的腥气。浓得发白的晨雾贴着墨绿色的水面缓缓蠕动,将连绵的芦苇荡和星罗棋布的岛屿切割成模糊的鬼影。
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如同蛰伏的巨兽。一条不起眼的舢板悄无声息地滑破浓雾,船头站着一个精瘦阴鸷的汉子,彭越。
他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短褐,裤腿高高挽起,露出筋肉虬结的小腿,赤脚稳稳地踩在湿滑的船板上,仿佛与这艘小船融为一体。
手里拎着的,不是渔网,而是一柄厚背短刀,刀身暗哑无光,刃口处却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
船到泽心,浓雾深处。船尾摇橹的喽啰停了手,小船静静地漂浮在水中央,四周除了水波轻拍船舷的微响,死寂一片。彭越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迷雾,落在船上唯一一个瑟瑟发抖的客商身上。那商人穿着绸缎,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包袱,脸色比雾还白。
“客官,”彭越的声音不高,带着水汽浸透的沙哑,在这寂静中却清晰得瘆人,“泽深水寒,路还长。您看,是吃碗热乎的馄饨,暖暖身子好上路?还是…尝尝咱巨野泽特产的板刀面?”
客商猛地一哆嗦,绸缎包裹的包袱“噗通”一声掉在脚边的积水里。他嘴唇翕动,牙齿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他淹没。
彭越面无表情,只是用拇指轻轻刮过短刀冰冷的刃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噌”响。他不需要答案。沉默,就是选择了板刀面。他向前一步,身影在浓雾中投下巨大的压迫感。没有多余的话,短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地抹过客商的脖颈!
“噗——!”
滚烫的血箭飙射而出,喷溅在彭越面无表情的脸上和粗粝的葛布衣襟上,迅速晕开大片刺目的暗红。
客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沉重的落水声打破了死寂,一圈圈暗红色的涟漪在墨绿色的水面上迅速扩散,又被浓雾贪婪地吞噬。包袱沉入水底,连同里面可能存在的金银细软。
彭越甚至没看一眼沉没的尸体。他弯腰,就着浑浊的泽水,慢条斯理地洗掉短刀和脸上的血迹,动作熟练得如同每日洗漱。水波荡漾,映出他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和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睛。
巨野泽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他彭越,就是这法则最冷酷的执行者。
“大哥!陈胜王在陈县都称王了!天塌了!咱们还窝在这鸟不拉屎的水荡子里等啥?捞鱼吗?”一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挥舞着鱼叉,对着水寨聚义厅,不过是个大些的芦苇棚子,上首的彭越激动地嚷嚷。
棚子里挤满了粗豪的汉子,个个眼冒绿光,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陈胜起义的消息如同野火燎原,点燃了天下所有不甘沉寂的野心。
彭越靠在一张粗糙的虎皮(其实是张破狗皮)大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磨得锃亮的铜钱。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急什么?水还没浑透。让鱼儿在蹦跶几天。”底下的群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摄于彭越平日积威,不敢再聒噪。
一年后。巨野泽深处的水寨。
聚义厅里气氛更加热烈,但多了几分肃杀。棚顶垂下的破渔网还在滴水,地上泥泞不堪。
彭越依旧坐在上首,只是面前不再是把玩的铜钱,而是一柄横放在膝上的厚背短刀。他环视着底下百十个眼神闪烁、坐姿歪斜、交头接耳的手下。这些人,是泽中大小水匪头目,个个桀骜不驯,身上带着浓重的鱼腥、汗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彭越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我等生于斯,长于斯,也该出去,分一杯羹了。” 群盗顿时兴奋地嚎叫起来,摩拳擦掌,仿佛荣华富贵已在眼前。
彭越抬手,压下喧嚣:“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明日卯时初刻,水寨东滩,校场点兵!日出为限,迟到者——”他顿了顿,目光如冰锥般扫过众人,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重逾千斤的字:“斩!”
棚内瞬间一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卯时?大哥,太阳还没晒屁股呢!”
“斩?哈哈,老六昨晚在娘们儿肚皮上累着了,起不来咋办?”
“就是就是,多大点事儿!晚点就晚点呗!”
没人当真。巨野泽的规矩?拳头就是规矩!彭越是老大,可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谁怕谁?
彭越不再言语,只是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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