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司马卬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镶嵌着明珠美玉的王座上,身体却像被抽掉了骨头。他年约四十,保养得宜的面皮此刻松弛灰败,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华丽的王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更显其形销骨立。下首的郦食其手抚白须,淡定自若,前菜他已备好(投降和抵抗的下场,刘邦和项羽对待降兵的行为),静等汉军行动上的配合。行动案几上摆放着来自齐国方向染血的密报,上面字字句句描述着项羽屠城的惨状;旁边则是魏豹开城跪迎刘邦的急报,字里行间透着魏地的腥风血雨和刘邦那令人胆寒的“热情”。
“完了……全完了……” 司马卬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抽动。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王袍的下摆,骨节突出。“魏豹降了……降得那么快……那么……那么难看……”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魏豹匍匐在泥水里迎接刘邦的画面,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项羽……项羽那个杀神……他在齐国……天哪……” 密报上那些关于坑杀、焚城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他仿佛能闻到那冲天的焦糊味,听到那绝望的哀嚎。自己若是抵抗刘邦,万一……万一城破……那下场……
“大王!大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穿着殷商遗制、纹饰繁复的朝服,扑倒在阶下,声音悲愤而绝望,“臣等世受殷商之祀,食朝歌之禄!岂可未战先怯?那刘邦,不过沛县一亭长,侥幸得势!朝歌城高池深,粮草尚足!只要大王振臂一呼,臣等必率军民效死!纵不能退敌,亦可重创汉军,使其不敢小觑我殷商遗烈!若就此开城,祖宗蒙羞,臣等……死不瞑目啊!” 他是殷国太卜,掌管祭祀,亦是旧殷遗族的精神领袖。
“效死?重创?” 司马卬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和疯狂,他指着老臣,手指剧烈颤抖,“你……你们拿什么效死?拿什么重创?魏豹的兵不比我们少!他的城不比朝歌矮!结果呢?在刘邦面前,连三天……不,连一天都没撑住!跪了!像条狗一样跪了!”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唾沫星子飞溅:“重创?就算你们能砍掉刘邦几千个兵卒,又能怎样?等他破了城,你!我!这满城的宗室贵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都得像齐国那些被坑杀的人一样,被活活埋掉!项羽会放过我们吗?他只会说我们抵抗不力,降而复叛,把我们全族都碾成碎粉!” 他越说越恐惧,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祖宗?祖宗在哪?!能救我的命吗?!能挡住刘邦的刀,还是项羽的戟?!”
阶下死寂一片。太卜老泪纵横,伏地不起,身体因极度的悲愤而微微抽搐。其他大臣噤若寒蝉,面无人色。大王的话,撕碎了最后一丝虚妄的遮羞布。抵抗,意味着即刻的、惨烈的死亡,甚至可能祸及全族。而投降……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的铿锵声,打破了死寂。
“报——!” 一名浑身浴血、甲胄残破的斥候将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扑倒在阶前,声音带着濒死的恐惧和绝望:“大王!汉军……汉军前锋灌婴……已至城西三十里!旌旗蔽日!烟尘冲天!其斥候游骑……已……已与我城外守军接战!我军……我军死伤惨重……挡……挡不住了!”
这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司马卬。他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王座上滑落下来。城西三十里?灌婴?那个以剽悍嗜杀闻名的汉将?他仿佛已经看到灌婴那狰狞的面孔和滴血的环首刀!
“报——!” 又一个传令兵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声音同样惶急:“大王!周勃统汉军主力步卒,距城已不足五十里!其军容极盛,望之如山岳压顶!黄河之上,汉军楼船舰队已封锁下游水道!”
完了!彻底完了!水陆合围!插翅难逃!
司马卬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他瘫软在王座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那些繁复的藻井彩绘,那些象征着祥瑞的图案此刻在他眼中如同嘲讽的鬼脸。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冰凉的皮肤。触手处,温热的脉搏在疯狂跳动。这脖子……还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抵抗?三天?太卜他们或许想撑三天,但司马卬绝望地意识到,在汉军这种泰山压顶、水陆合围的威势下,别说三天,恐怕连一天都撑不住!灌婴的骑兵会像尖刀一样撕开脆弱的城防,周勃的主力会如同磨盘一样将城内的一切抵抗碾得粉碎!到那时,自己这颗脑袋……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羞耻和恐惧。他不能死!绝不能像那些被坑杀的齐人一样死!
“来人……来人!” 司马卬的声音虚弱而急促,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取……取绳索来!白……白绫也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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