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阳的惨剧,在北海富饶的大地上,以更酷烈、更彻底的方式,一次次上演!
楚军士卒在项羽那狂暴意志和杀戮命令的驱使下,在自身对死亡恐惧和对财富掠夺欲望的刺激下,也彻底释放了心中的恶魔。
一座座曾经繁华的城池在冲天的烈焰中化为焦黑的废墟,滚滚浓烟遮天蔽日,如同为这片哭泣的土地降下的绝望丧幡。
来不及逃走的老人、妇孺,在烈火中绝望哭喊,在楚军冰冷的屠刀下化为亡魂。成百上千被俘的、或是未来得及逃走的齐军士卒、青壮,被驱赶到事先挖好的巨大土坑旁。冰冷的泥土无情地倾泻而下,将他们连同不甘的诅咒、绝望的哭喊一同活埋!泥土砸落的闷响,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哀嚎,构成了地狱最底层的乐章。
楚军士卒红着眼睛,如同过境的蝗灾,疯狂地掳掠着一切能带走的值钱之物——金银、布帛、铜器、粮食,以及年轻貌美的女子。哭喊声、狞笑声、物品破碎声、女子凄厉的尖叫,伴随着焚烧房屋梁柱发出的噼啪爆响,构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
富庶的齐鲁大地,鱼米之乡,在楚军铁蹄和焚城烈焰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片哀鸿遍野、焦土千里的真正人间炼狱!肥沃的土地被鲜血浸透,被灰烬覆盖,生机断绝。
项羽高踞在乌骓马上,矗立在一片仍在熊熊燃烧的城邑废墟前。
跳动的火焰如同无数扭曲的鬼影,映照着他玄黑的铠甲和狰狞的兽面盔,更将他那双完全被深紫色毒瘴占据的眼瞳映照得如同深渊魔眼。
那紫色浓郁得如同凝固的淤血,里面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征服的快感,只有一片空洞的、令人心悸的疯狂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毁灭欲望。
他感受着火焰炙烤脸庞带来的灼痛,听着风中传来的、遥远而凄厉的哭嚎与诅咒,那辐射毒素带来的颅内剧痛,似乎真的被这亲手创造的、极致毁灭的场景暂时麻痹了。
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宁静”笼罩了他。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由自己亲手塑造的、无边无际燃烧着的血色荒原之上,唯有毁灭的烈焰和死亡的气息,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那被痛苦和仇恨撕裂的灵魂,还残存着一丝“存在”的证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暴戾与麻木即将彻底吞噬他最后一点人性光晕的刹那——
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光亮,如同刺破厚重阴霾的晨曦,顽强地穿透了那深紫色的、翻腾的毒瘴迷雾——
那是虞瑶的影子。
她温婉清丽的容颜,清澈眼眸中那化不开的忧色,还有临别时那句带着泪意、浸透了无尽牵挂的嘱托,如同清泉般在他狂暴的心湖中流淌:“阿御…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轻易受伤了…我等你回家…平安回来…”
这影像,这声音,如同冰冷纯净的银针,狠狠刺入他那被业火焚烧得滚烫麻木的灵魂深处!带来一阵尖锐到令他窒息的刺痛!
“呃啊——!” 项羽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痛苦而混乱的嘶吼!身体在乌骓马上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栽倒,一旁的季布赶紧扶住。
他下意识地用带着铁护腕的手死死捂住剧痛欲裂的额头,眼中的深紫毒瘴剧烈地翻腾、扭曲,与那抹清亮温婉的影像疯狂地撕扯、对抗!他想要抓住那份虚幻的温暖,想要回应那个关于“家”的承诺,想要挣脱这无边的血色与毁灭!
但现实是残酷的。目光所及,只有无尽的燃烧废墟,冲天而起的滚滚黑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和血腥!
虞瑶那清丽哀愁的影像,如同阳光下脆弱的泡沫,在四周炼狱景象的冲击下,瞬间碎裂、消散,被更汹涌、更黑暗的暴戾洪流和脑海中沸腾的毒焰彻底吞噬、湮灭!
“杀!烧!一个不留!!” 项羽猛地抬起头,再次举起那杆饮饱了鲜血、仿佛也散发着凶戾之气的霸王戟,戟尖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狠狠指向地平线上下一座尚在顽强抵抗、升起几缕不屈炊烟的村落。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将那一瞬间挣扎浮现的人性微光,彻底湮灭在焚尽八荒的毁灭业火之中。那戟尖之上,一滴粘稠暗红的血珠,缓缓凝聚、拉长,最终沉重地滴落,无声地渗入脚下这片被无数生灵鲜血浸透、被战火反复炙烤的焦黑土地。
季布策马跟在项羽身后不远处,身经百战的他此刻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沿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火光跳跃,将项羽的身影投射得巨大而扭曲,如同在废墟上狂舞的魔神。他看着主公那在烈焰映照下愈发狂乱的身影,看着那双完全被深紫色毒瘴占据、再无半分人类情感的魔瞳,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彭城出发前,虞瑶姑娘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写满了忧惧的脸,想起了她紧攥着手帕、欲言又止的神情。
完了…季布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大王他…彻底被那“东西”控制了!被这无边无际的杀戮吞噬了!这哪里是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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