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率领着如同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楚军精锐,带着风雷之势追至平原县时,得到的并非预想中生擒或斩杀田荣的快意,而是一个充满讽刺的消息和一具被野狗啃噬过、面目全非的残骸。
“大王!田荣…已被平原暴民所杀!尸体…就在此处!” 斥候跪在染血的泥地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不远处一具几乎不成人形的物体。
项羽勒住乌骓马,深紫色的眼重瞳扫过那团污秽的肉块。一股炽热的大仇得报的快意猛地冲上头颅,如同烈酒般带来短暂的眩晕和灼烧感。
然而,这快意仅仅持续了一瞬,甚至未能在他扭曲的脸上停留片刻,便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随之汹涌而起的、更加暴虐的戾气所取代!
田荣死了?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一群贱民手里?
这算什么复仇?这算什么宣泄?
他脑颅深处那永不停歇的、如同亿万毒虫啃噬的剧痛,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失去了明确的复仇目标,变得更加狂躁、更加尖锐!就像一座被堵住了所有出口的火山,毁灭的能量在内部疯狂积聚、冲撞!
更令他狂怒的是,田荣的死并未换来齐地的臣服!那些散落在广袤乡野间的齐人武装,如同野草般烧之不尽!那些在城阳巷战中从阴暗角落射出的、带走他亲卫性命的冷箭!
那些在他追击田荣途中,如同附阴魂不散般不断袭扰、放火烧粮、掘断路桥的游击队!还有眼前这座死寂的平原县城,城门洞开,却空无一人,如同一张无声嘲讽的巨口!这一切,都在持续不断地撩拨着他那早已紧绷到极限、被毒素疯狂侵蚀的神经!
“复立田假为齐王!” 项羽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务,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田荣的残骸。田假,这个曾被田荣像丧家犬一样赶走的无能傀儡,再次被推到了前台。但这道命令,更像是一个敷衍了事的仪式,一个空洞的政治符号。
项羽那深紫色的、翻腾着毒瘴的重瞳,已经越过平原,死死盯向了更北方——富庶的北海(今山东潍坊一带)。
他要的不是一个名义上的齐王,他要的是彻底的征服,是毁灭性的震慑!他要将整个齐地,用血与火彻底犁一遍!用最残酷的焦土政策,浇灭所有反抗的火种,让恐惧深深刻进每一个齐人的骨髓!
楚军的铁蹄,踏着田荣尚未干涸的血迹和齐地百姓的绝望,继续向北,如同一股裹挟着死亡瘟疫的钢铁洪流,深入齐地腹心。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再是有组织的、集体性的抵抗,而是无处不在的、沉默的仇恨和致命的陷阱。
一座座曾经炊烟袅袅、市集喧嚣的城邑,在楚军抵达时,往往已是空城。城门大开,街道死寂,如同鬼域。
粮仓空空如也,水井被巨石填埋,甚至房屋也被提前拆毁,留下断壁残垣。而当疲惫不堪的楚军士卒在空城中驻扎下来,试图寻找一丝喘息时,夜晚的营地外,总会响起此起彼伏、如同鬼魅招魂般的梆子声!
随之而来的,是黑暗中破空而至的冷箭,精准地夺走哨兵或落单士卒的生命!白天行军的队伍,也时常遭遇来自山林、沟壑、甚至是伪装成难民的刺客的突然袭击。
齐人用最原始、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式,扞卫着他们早已伤痕累累、却绝不肯放弃的家园。这种无声的、无孔不入的抵抗,比正面的千军万马更令人焦躁和恐惧。
项羽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以及被辐射毒素日夜侵蚀、摇摇欲坠的理智,终于被这如同附骨之疽、无穷无尽的袭扰彻底耗尽。
深紫色的眼瞳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清明,也被狂暴的、纯粹的杀戮欲望彻底吞噬。
那紫色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淤血毒瘴,几乎完全占据了整个眼球,视野边缘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和重影,耳边仿佛有无数惨死的冤魂在尖啸哭嚎。
颅内的剧痛如同沸腾的岩浆,唯有更彻底、更广泛的毁灭,才能带来那虚假的、短暂的“安宁”!
“焚!” 项羽猛地勒住狂躁的乌骓马,手中霸王戟指向前方一座刚刚经历了小规模抵抗、城墙还冒着几缕残烟的城池(可能是某个顽强抵抗的县城或大邑)。
他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洪荒巨兽最后的哀嚎,充满了要将整个世界拖入地狱的疯狂。“给寡人烧!烧光!所有胆敢抵抗的城邑,统统给寡人夷为平地!寸草不留!” 戟尖上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在周围燃烧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降卒?” 项羽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统统坑杀!寡人不要俘虏!一个也不要!寡人要这齐地,十年之内,闻我大楚旌旗之声而股栗!百年之内,忆我霸王之名而胆裂!”
这道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志的命令,如同死亡的瘟疫,迅速蔓延至整个楚军。复仇的火焰,彻底失控,挣脱了所有束缚,化作了焚尽一切生灵与文明的恐怖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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