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将目光重新投向巨大的山川舆图,深紫色的眼瞳死死盯着北方齐地和赵地的位置。那浓郁的紫色如同沸腾的毒液,翻涌着狂暴的杀意和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焦灼。辐射毒素带来的剧痛从未停止,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太阳穴的尖锐刺痛,视野边缘的重影和扭曲感越来越频繁。
“田荣…陈余…” 他口中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好…好得很!都跳出来了!都想在寡人头上踩一脚!”
殿门被推开,一个苍老而略显佝偻的身影拄着鸠杖,缓缓走了进来。是亚父范增。他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此刻更是充满了深重的忧虑。他显然已得知齐赵反叛的消息,也感受到了殿内弥漫的、源自项羽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和眼中愈发不祥的深紫。
“大王!” 范增的声音苍劲而急切,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老臣夜观星象,又闻齐赵之变,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则,当务之急,不在田荣,而在刘邦!”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滴入冷水!项羽猛地转头,深紫色的眼瞳死死盯住范增,里面翻腾的毒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龙且和季布也愕然看向这位被尊为“亚父”的老谋士。
范增无视了项羽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也忽略了龙且季布的惊愕,他拄着鸠杖,步履坚定地走到舆图前,枯瘦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关中、函谷关的位置,声音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
“田荣、陈余,疥癣之疾!其势虽汹,然根基浅薄,互相勾连亦不过乌合之众!大王神威,率虎狼之师北上,雷霆一击,或可速平!然刘邦者,心腹大患也!此人得关中天府之国,拥崤函之险,更兼张良、萧何等谋臣辅佐,其志岂在区区三秦?他明里遣使卑辞厚礼,言‘不敢东向’,暗地里却遣韩王信攻略韩地,河南王申阳望风而降!此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故技重施!其剑锋所指,分明是彭城!是我西楚根基!”
范增的手指猛地划向彭城,再用力点向齐赵方向,语气愈发急促激烈:“大王若此时举兵北上,深入齐地,与田荣缠斗!则刘邦必趁我后方空虚,出函谷,渡河水(黄河),直捣彭城!届时,大王前有强敌未灭,后有老巢被端,进退失据,纵有霸王之勇,又将如何?!此乃张良毒计,欲驱虎吞狼,坐收渔利!大王切不可中计啊!”
他深吸一口气,苍老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近乎恳求的力度,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项羽那双深紫妖异的眼瞳:“老臣恳请大王!暂置田荣于不顾!当倾举国之兵,以泰山压顶之势,西进关中!趁刘邦立足未稳,根基尚浅,一战而灭之!永绝后患!只要除掉刘邦,则天下震怖,田荣、陈余之流,必不战自溃!此乃擒贼擒王,一劳永逸之上上策!万望大王三思!”
范增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殿内炸响!龙且听得虎目放光,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季布则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项羽沉默着。殿内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射在舆图上,笼罩了大片的疆域。他深紫色的眼瞳在齐赵两地间反复逡巡。田荣近在咫尺,嚣张跋扈,更派彭越主动攻击,此乃奇耻大辱,不杀不足以平心头之恨!但陈余复赵,势力已成,若置之不理,恐成心腹大患。两线作战?楚军虽强,但分兵则弱,且彭城西面还有刘邦虎视眈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舆图东南角——那片被江水(长江)环绕的、水网密布的吴越之地。一个深埋心底、从未对人言说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咸阳?关中?那虎踞龙盘之地,在世人眼中是帝王基业,在他心中却不过是秦人经营百年的囚笼!那里的高墙深宫,压得他喘不过气。那里的风沙凛冽,远不及江东水乡的温润。那里的百姓,看他的眼神永远带着秦人遗留的畏惧和疏离。他项羽的根,在江东!在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会稽!在那八千江东子弟誓死相随的渡口!只有回到江东,在那片生他养他、他为之奋战的土地上,他的心才是踏实的。这万里江山,唯有江东,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归宿和根基!彭城,不过是北伐的前进堡垒;而咸阳…从未在他长久的规划之中。
这个隐秘的念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他心中的部分焦躁。他不要什么八百里秦川!他要的是扫平北方这些跳梁小丑,然后…回到他的江东!
“亚父所言,乃书生之见!” 项羽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深紫色的眼瞳锁定了齐国临淄,“田荣,才是祸乱之源!陈余不过是一依附田荣的狐鼠!只要击溃田荣主力,斩杀此獠,齐国群龙无首,依附于齐的彭越、陈余之流,必作鸟兽散!届时再回师收拾残局,易如反掌!分兵?那是自取败亡!”
他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传寡人王命!向九江王英布借兵!命他亲率九江精锐,速来彭城会合,随寡人一同北上伐齐!英布乃寡人旧部,与西楚同气连枝,此等存亡之际,他岂敢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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