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开口,取出了自己视若珍宝、磨得光润的骨针,针尾雕着玄鸟,那是他药道的图腾,寥寥数语,点破医家相生相克、以偏纠偏的至高奥秘。他看到她眼中瞬间爆发的惊诧与震动,如同星辰点亮了黑夜!那是他从未在他人眼中见过的、对纯粹“道”的共鸣与激赏!
然而,这微弱的、照亮他灰暗囚徒生涯的光芒,却只属于西楚霸王项羽!他亲眼看着虞瑶对项羽的倾心,看着项羽如何将她视若珍宝,如同守护着唯一的光源。凭什么?!他熊心,身负熊氏王族血脉,通晓天地药性,心思缜密如棋,却只能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项羽,一个只知杀伐的莽夫,却能得到这样一位灵慧绝伦、懂他至深的女子?
嫉妒如同最烈的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日夜啃噬!蚀心蛊,是他对项羽最恶毒的诅咒,他要让项羽亲眼看着他心爱之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如同他熊心在权力的囚笼中挣扎!破坏虞瑶救治王陵之母?派遣“蝮牙”潜伏?散播“烹母”恶名?这一切,都是为了摧毁项羽!他要让项羽众叛亲离,失去一切!唯有如此,或许…或许那缕不属于他的光,才能在灰烬中,被他重新拾起?
“呵…” 熊心发出一声低沉而扭曲的轻笑,指尖猛地用力,几乎要将那陶罐捏碎。他精心布局,用最阴诡的毒术织就了复仇之网,却不曾想,龙且竟能查出“蝮牙”,顺藤摸瓜,将他所有的谋划暴露在项羽那暴戾的目光之下。项羽的报复来得如此迅猛而彻底——这通往郴县的不归路!
驿站破败的木门在风雨中吱呀作响。几名披着蓑衣、形容精悍的“驿卒”低着头,沉默地抬着食盒和热水桶走进驿站主屋。为首一人,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九江王英布派来的心腹悍将,启。他身后跟着的几人,步伐沉稳,气息内敛,皆是百战余生的锐士。
“义帝陛下,雨夜湿寒,请用些热食姜汤驱驱寒气。” 启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垂下的眼帘却掩盖着冰冷的杀机。他将食盒放在屋内唯一一张瘸腿的木桌上,目光扫过熊心和他怀中紧抱的陶罐。
熊心缓缓抬起头,那双蒙着阴翳的眼睛,此刻却异常平静,如同古井深潭。他没有看食盒,也没有看那些“驿卒”,目光穿透了启的身影,落在屋外漆黑的雨幕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
“风…停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清润依旧,却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漠然。指尖轻轻捻动,仿佛在感受空气中无形的流动。这话语,如同当年在盱眙王宫,望着定陶方向阴沉的天空时一样。
启的心头猛地一跳。这平静,这洞察,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他不再犹豫,手猛地探入蓑衣之下,寒光乍现!
几乎是同时,熊心眼中厉色一闪!他猛地掀开陶罐的封蜡,一股混合着奇异甜香与刺鼻腥气的粉末被他扬手撒向空中!那粉末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烁着幽蓝的微光,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
“闭气!” 启厉声大吼,反应极快地向后暴退!但距离太近,仍有几缕甜腥气钻入鼻腔!他身后的两名精锐猝不及防,动作稍慢,吸入粉末,瞬间脸色发青,双眼暴突,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嗬嗬作响地倒了下去,身体剧烈抽搐!
“动手!” 启又惊又怒,抹了一把脸上的粉末,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手中短剑如同毒蛇吐信,直刺熊心咽喉!另外几名反应过来的死士也同时扑上,刀光如网!
熊心身形异常灵活,竟不似表面那般文弱!他猛地侧身,险之又险地避开启的致命一剑,同时一脚踹翻瘸腿木桌!食盒、姜汤碗乒乒乓乓摔了一地!滚烫的汤汁溅了黥一身!混乱中,熊心袖中滑出一枚磨得光润、针尾雕着玄鸟的骨针,闪电般刺向离他最近的一名死士手腕!
“呃!” 那死士手腕一麻,短刀脱手!但熊心终究不是武人,骨针虽利,却难敌数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围攻。另一名死士的环首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狠劈向他后背!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熊心身体猛地一僵!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踉跄一步,后背瞬间被鲜血浸透!
就在这剧痛袭来的瞬间,他那双阴翳的眼睛,仿佛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点亮,穿透了眼前的刀光剑影和濒死的黑暗。他看到了…虞心苑内跳跃的烛火下,虞瑶正俯身查看药草,那缕玄紫色的发丝垂落,在灯火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她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婉而纯净的微笑,如同山涧清泉,涤荡一切污浊…
“瑶…” 他嘴唇翕动,似乎想呼唤那个名字,想伸手触碰那幻影中唯一的光亮。然而,冰冷的现实瞬间将他拉回!更多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意,刺入了他的身体!
噗!噗!噗!
鲜血如同盛开的妖异之花,在他深色的麻衣上迅速晕染开来。熊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怀中的陶罐摔得粉碎,里面各种颜色诡异、混杂着剧毒与解药的草药粉末,混合着他汩汩涌出的鲜血,在肮脏的地面上洇开一片妖艳而绝望的图案。那枚染血的玄鸟骨针,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跌落在血泊与药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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