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心苑的药庐内,弥漫着草药特有的清苦与微涩的气息。紫苏小心翼翼地拨弄着小泥炉里的炭火,炉上药铫里的药汤正翻滚着细密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袅袅白汽升腾,模糊了窗棂上精致的雕花。虞瑶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卷古老的《青囊经》残卷,目光却久久停留在竹简上某个描绘着人体经络与奇异斑点的图谱上,有些出神。她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竹简边缘,那缕垂在胸前的玄紫长发,在炉火映照下流转着幽邃的光泽。
“姑娘,”紫苏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打破了药庐的宁静,“您今日心神不宁的,是还在担心项王吗?季布将军亲自出马,定能将那王陵之母安然接回的。”
虞瑶回过神,轻轻放下竹简,指尖划过那图谱上标注的“隐毒蚀脉”四个古篆小字,微微叹了口气:“季布将军勇猛果决,接人自非难事。我所忧者…是人心难测,世事无常。王陵此人,重情而刚烈,其母便是他的逆鳞。若处置不当…”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眉宇间笼罩的阴霾已说明一切。
就在这时,苑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甲碰撞的铿锵声,打破了虞心苑的宁静。
“虞姑娘!虞姑娘!” 一个洪亮却难掩焦灼的声音在苑门口响起。
虞瑶与紫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是龙且!
紫苏连忙起身开门。只见身材魁梧如铁塔的龙且站在门外,一身暗沉的黑甲未卸,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急色。他身后跟着数名亲兵,押送着一架临时用粗布遮盖得严严实实的板车,一股混杂着汗味、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龙且将军?” 虞瑶站起身,目光敏锐地落在那架板车上。
“虞姑娘!” 龙且抱拳,声音急促,“季布将军星夜疾驰,已将王陵之母‘请’回!然…途中老夫人突发恶疾,人事不省!面色青紫,气息微弱!季布将军不敢耽搁,命我直接送来虞心苑!言普天之下,唯有姑娘或有一线回天之力!” 他语速极快,眼神中带着恳求,“请姑娘务必施以援手!此老妇人…干系重大!”
虞瑶的心猛地一沉。突发恶疾?她快步走到板车前,示意紫苏掀开遮盖的粗布。
布幔掀开,一股更加明显的、带着腐败甜腥的异味扑面而来。板车上躺着一位老妇人,身着深褐色粗布衣衫,头发花白散乱,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青紫,尤其是口唇和指甲部位,紫绀深重得如同淤血。皮肤干瘪松弛,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但更让虞瑶瞳孔骤缩的是,在那些老年斑的边缘,隐隐透出几丝蛛网般的、不祥的幽绿色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快!抬进药庐!” 虞瑶的声音瞬间变得冷静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转身疾步走回药庐,同时语速飞快地对紫苏吩咐:“紫苏!立刻准备!银针!烈酒!沸水!越多越好!取我那套琉璃针管!再备大量生石灰!快!”
药庐内瞬间忙碌起来。王母被小心地抬到铺着干净白布的诊榻上。虞瑶已净手,戴上薄如蝉翼的鱼肠丝手套(这是她利用现代知识结合古代工艺秘密制作的),俯身仔细检查。她翻开王母的眼睑,观察瞳孔。用琉璃听筒(听诊器),仔细倾听其心音和呼吸音,微弱而混乱。她的指尖搭上王母枯瘦的手腕寸关尺,凝神细察脉象。脉象沉细如丝,时断时续,跳突无序,隐隐透出一股邪毒盘踞、蚀骨钻心的阴寒之象!这绝非寻常急症!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王母脸上那些泛着幽绿纹路的老年斑上,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青囊经》竹简上那幅图谱——“隐毒蚀脉”!是巧合,还是预知?以及图谱旁几行艰涩的注解:此毒阴诡,潜藏经年,遇惊怒则发,形如尸厥。非以沸水蒸腾之气先行逼其显形于肤表,再辅以金针渡穴、药石攻伐,断无生理!然蒸逼之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毒发立毙…
“沸水蒸汽…逼毒显形…” 虞瑶喃喃自语,脸色凝重得能滴下水来。这法子,简直是走钢丝!但眼下王母生机已如风中残烛,若不立刻施救,顷刻间便会毒入心脉,神仙难救!
“紫苏!水烧得如何?” 她猛地抬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姑娘!水已在最大釜中烧滚了!” 紫苏指着药庐一角,那里架起了一口军中用来煮食的大铜釜,釜下炉火熊熊,釜内滚水翻腾如怒涛,灼热的白汽蒸腾而上,将周围的空气都炙烤得扭曲起来。
“好!” 虞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将军!” 她看向一旁焦急等待的龙且,“请速去禀报项王!王老夫人身中奇毒‘隐毒蚀脉’,命悬一线!我需立刻以沸水蒸汽施救!此法凶险,需隔绝内外,请项王速遣心腹甲士严守虞心苑,任何人不得擅入干扰!否则老夫人顷刻殒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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