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他们的领袖,他不能表现出怯懦,不能流露出认命的颓丧。他必须“同仇敌忾”!必须表现出“不屈”!必须点燃他们心中的怒火,哪怕这怒火最终只能引向一条看似悲壮实则必死的绝路——但那至少能暂时凝聚人心,不至于立刻分崩离析。
这是一场危险的表演。他需要一场雷霆震怒,一场足以掩盖他内心恐惧、点燃将士悲愤、并最终为“合理”退却铺下台阶的表演。
而怀中的玉佩,那持续传来的冰凉触感,是他维持这悬崖边缘表演的唯一镇定剂。
酝酿,积蓄,将内心的恐惧和算计深深掩埋,只留下最表层的、被无限放大的屈辱与愤怒。刘邦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帐内浑浊的空气全部吸入肺腑,再化作焚毁一切的烈焰喷吐出来。
“项羽!匹夫!欺人太甚——!!”
一声饱含“愤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寂静的营帐中炸响!那声音撕裂了空气,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沙哑和狂暴,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帐幕,远远地传了出去。帐外的骚动声为之一窒。
刘邦“腾”地一下从榻上弹起,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几上的竹简哗啦作响。
他双目“赤红”,仿佛真的被怒火烧灼了瞳孔,根根须发如同钢针般“戟张”起来,那张平时带着几分市井狡黠和随和的脸,此刻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狰狞如噬人的猛兽。他看也不看,一脚狠狠踹出!
“哐当——哗啦!!”
沉重的青铜酒樽被踹得翻滚出去,撞在支撑帐柱的粗木上,发出刺耳的巨响。樽中美酒琼浆泼洒而出,溅湿了地毯,浓烈的酒香瞬间在帐内弥漫开来,与之前的沉闷气息混合,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那翻滚的酒樽,泼洒的酒液,扭曲的面容,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充满了暴戾与绝望的气息。
“集合!!” 他猛地转向帐门方向,脖颈上青筋暴突,声音因为“极致的嘶吼”而劈裂,“给老子集合所有人马!!”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他挥舞着手臂,状若疯魔,指向虚无的远方,仿佛项羽就在那里,“点兵!备甲!老子今日就跟那匹夫拼了!!” 他的声音因“狂怒”而颤抖,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就在此地!就在今日!杀——!!!”
帐帘被猛地掀开,周勃、灌婴、樊哙等心腹将领一脸惊骇地冲了进来,正好撞见这“悲愤欲绝”、“状若疯魔”的一幕。
刘邦的“暴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他们心上。周勃面色凝重,双拳紧握;灌婴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而性情最为暴烈的樊哙,更是双眼圆瞪,血灌瞳仁,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主公这“同归于尽”的悲壮彻底点燃了怒火,恨不得立刻提刀杀回鸿门!
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将领们惊骇的目光聚焦之下,刘邦猛地一个转身,背对众人,似乎是不忍再看部下,又或是被巨大的“悲愤”压垮了脊梁。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瞬间,在那双被所有人认为“赤红”燃烧着复仇烈焰的眼眸深处,所有的狂暴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留下的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那赤红,是用力过猛充血所致,是精湛演技的道具。眼底深处,没有同归于尽的决绝,只有对自身无力境遇的深刻认知和一丝刻意为之的疲惫——表演,尤其是如此高强度的、调动全身心的表演,极其耗费心力。
鸿门宴的惊吓是真的,那恐惧的烙印永远无法抹去;此刻的狂怒,七分是演给帐下这些忠诚却又容易冲动的将士们看的悲情大戏,是用领袖的“悲愤”来凝聚和引导他们即将崩溃的情绪;剩下的三分,才是对自己被如此羞辱、被逼入绝境的真实发泄,如同困兽在笼中徒劳的嘶吼。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再次用力地、紧紧地攥住了那块荧光绿的玉佩。
玉佩那奇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凉感,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瞬间传导至全身,强行压制住因表演而狂跳的心脏和沸腾的血液,让他那因“狂怒”而扭曲的面部肌肉得以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松弛下来,过渡到一种混杂着“困惑”、“痛苦”与“茫然”的表情。
这玉佩,仿佛是他维系这出性命攸关的表演不至于穿帮的定海神针。
“大王——!!” 萧何那沉稳如山、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如同预定好的钟声,在刘邦转身背对众人、情绪“看似”即将崩溃的临界点,准时响起!
他排开惊惶失措的众人,大步走到帐中,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他并未立刻去看那泼洒的酒液和翻滚的铜樽,而是将目光沉静地、如同实质般投向刘邦剧烈起伏的背影。
那目光深邃,仿佛早已洞穿了刘邦那层精心构筑的“悲愤”外壳,直视其下那因恐惧和算计而微微颤抖的虚弱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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