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下分封的喧嚣终于尘埃落定,权力的版图在西楚霸王项羽那不容置疑的意志下,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了破碎的大秦疆域之上。每一寸土地的分割,都带着霸王个人喜恶的灼痕,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与权力重新分配后那特有的、令人窒息的铁锈味。
当那一声宣告——“汉王刘邦,王巴、蜀、汉中,都南郑”——如同冰冷的铁链,带着千斤坠力“哐当”一声套上刘邦的脖颈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凝固了。
巴!蜀!汉中!
这三个字眼,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刘邦的耳膜,刺入他的脑海,再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那不是荣耀的封赏,那是一纸流放诏书!
是项羽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将他这位“先入咸阳者”,这位本该坐拥关中的“关中王”,无情地抛向帝国最边缘、最蛮荒的绝域!
群山万壑,层峦叠嶂,那是囚笼天然的壁垒。瘴疠横生,蛇虫肆虐,那是无声的死亡威胁。道路断绝,人烟稀少,那是绝望的孤岛!
而项羽呢?他独享着梁楚九郡的膏腴之地,那是帝国最富饶的心脏地带,沃野千里,城池林立,人口稠密,粮草丰盈。沛公昔日的浴血奋战,鸿门宴上的九死一生,竟只换来这流放边陲的下场?
一股被刻意压抑、却在心底疯狂翻腾的屈辱感,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刘邦的五脏六腑。
那感觉如此尖锐,几乎让他喉咙发甜,眼前阵阵发黑。他紧抿着嘴唇,下颌的肌肉绷得像岩石,唯有那双深藏的眼眸深处,翻滚着屈辱、愤怒与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寒意。
精致的利己主义,在这场权力的饕餮盛宴上,被项羽展现得淋漓尽致,毫无遮掩。所谓“约法三章”的仁义,所谓“先入关中者王之”的盟誓,在绝对的实力和霸道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被项羽轻蔑地撕碎,踩在脚下。
刘邦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项羽在分封时那熔岩重瞳扫过自己时,那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那不是对敌人的警惕,而是对一只已被拔掉爪牙、丢进笼中的困兽的俯视。
回到自己的营帐,那宣告的余音仍在耳畔嗡鸣,如同挥之不去的诅咒。帐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牛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投射在粗粝的帐壁上,像一头蛰伏的困兽。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汗水和残留酒液的混合气味,沉闷而压抑。
刘邦端坐于粗糙的木榻上,没有点灯,任由阴影将自己吞噬。他需要这黑暗,需要这片刻的独处,来消化那几乎将他击垮的屈辱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是的,恐惧!对项羽的恐惧,早已超越了战败的愤恨,上升为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畏怖,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怀中那块随身的物件——这块荧光绿的玉佩。它非金非玉,质地坚硬冰凉,棱角分明,在黑暗中幽幽地散发着微弱却诡异的绿光,如同来自幽冥的鬼火。
指腹划过它光滑而冰冷的表面,那股奇异的凉意便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顺着血脉流淌,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灵魂的力量,稍稍平息着他灵魂深处那源自鸿门宴的、几乎刻入骨髓的惊悸。
鸿门宴,那场在华丽帷幔与觥筹交错下进行的死亡游戏!
项羽那双熔岩般的重瞳,每一次扫视都如同实质的火焰,要将他的灵魂点燃、焚毁。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悬在他的头顶,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是向死亡靠近一步。
虞瑶……那个绝美的女子,不知是否老家邻居暗恋的女子,中蚀心蛊时凄厉的惨叫和那双璀璨淡然的眸子,无数次在刘邦的噩梦中定格,让他从午夜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还有项庄!那夺命的剑光,如同吐信的毒蛇一般,每一次回想都让他颈后发凉,仿佛那冰冷的剑锋又一次贴着皮肤擦过!死亡的阴影,是那么真切地笼罩过他。
拼命?向项羽复仇?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就被刘邦小混混式的思维,理智的铁锤狠狠砸碎。他太清楚了,那是以卵击石,是自取灭亡!
项羽的勇武,是神魔般的存在,他那支横扫天下的楚军,是钢铁洪流。自己手中这点残兵败将,在霸王面前,连激起一丝涟漪的资格都没有。
愤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苍白无力得可笑。他需要的是生存,是时间,是喘息之机,哪怕这喘息之地是巴蜀的穷山恶水!
然而,帐外……帐外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是那些跟随他从沛县起兵,一路浴血搏杀,闯过尸山血海才走到今日的将士们。此刻,营地里弥漫着的,不再是战前的亢奋,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愤怒、不甘和绝望。
他能清晰地听到压抑的咒骂声,兵器重重顿地的闷响,甚至隐隐传来的、强忍着的啜泣。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低沉而危险的嗡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地下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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