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竹哨凑到唇边,并未用力吹响,而是以一种奇特的、极细微的韵律轻轻吐气。竹哨发出一种人耳几乎难以捕捉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低鸣。
片刻之后,夜空中传来轻微的扑翅声。
一只通体漆黑、唯有双爪呈淡金色的矫健信鸽,如同融入夜色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落在张良伸出的手臂上。鸽子歪着头,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张良迅速从袖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特制帛书,用一根染成墨绿色的细线牢牢系在信鸽那淡金色的脚环上。脚环内侧,隐约可见一个极细微的、由阴阳鱼构成的太极图案——这是鬼谷秘传的标记。
“去吧。” 张良低语一声,手臂轻轻一振。黑鸽如同离弦之箭,瞬间冲入无边的黑暗,朝着东南方向振翅飞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那个方向,正是楚怀王熊心所在的彭城。
张良望着信鸽消失的方向,深潭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帛书上的内容极其简短,用的是只有他与熊心才懂的密语:“范言刘气,羽怒欲伐。项泄密,刘诳之,许以姻亲,明日赴鸿门请罪。按计行事,离间羽、增。鹬蚌之争,渔翁之利。”
熊心,这位名义上的楚王,绝非史书所载那般懦弱无能。他精研药草,尤擅制毒,更在深宫中秘密培植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张良与他暗中联络,利用鬼谷秘传的渠道传递消息,正是看中了熊心对项羽的深刻忌惮和对权力的渴望。他深知,唯有让熊心在后方牵制范增,甚至制造项羽与范增之间的嫌隙,才能为刘邦在鸿门宴上争取到更大的回旋空间。
他张良,鬼谷传人,算无遗策,他所做的一切,包括这看似“勾结”熊心的举动,最终目的,都只是为了将刘邦——这个他认定的、能结束乱世、带来新秩序的真龙——送上至尊之位!为此,他不惜化身阴影中的执棋者,搅动这天下风云!
鸿门,中军帅帐。
与霸上的喧嚣压抑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前的沉静与力量感。
巨大的舆图前,项羽仅着玄色单衣,赤足而立。地宫反噬的伤痕早已消失无踪,古铜色的肌肤下,肌肉线条如同最完美的雕塑,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双臂环抱,浓眉微锁,赤色的重瞳如同熔融的黄金,凝视着霸上方位,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范增的警告,刘邦的“天子气”,如同苍蝇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虽不至于让他恐惧,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被冒犯的烦躁。
帐帘轻启,虞瑶端着一只白玉小碗走了进来。碗中是刚炖好的燕窝羹,热气氤氲,带着清甜的香气。
她换了件月白色的软绸寝衣,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袍,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慵懒地垂落颈侧,衬得肌肤莹白如玉。
鬓角那一缕霜白,在柔和的烛光下,如同点缀的银丝,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增添了几分清冷易碎的美感。
她没有言语,只是将玉碗轻轻放在案几上。然后,她走到项羽身后,离他一步之遥,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他宽阔如山峦的背脊上,带着无声的陪伴。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躁动气息。
项羽没有回头,但紧绷如铁的肩背肌肉,却在感受到她清冽气息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帐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烦。” 项羽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如同猛兽的低吼。
虞瑶上前一步,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落在他紧锁的眉心。那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躁动的力量,如同清泉流淌过燥热的岩石。她没有问烦什么,只是用指腹温柔地、缓缓地揉按着他眉心的郁结。
项羽闭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中那股因刘邦而起的无名躁火,在她指尖温柔的抚触下,如同冰雪消融般缓缓退去。
他反手,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他将她微凉的手掌拉下,贴在自己温热的颈侧动脉处,让她感受那沉稳有力的搏动。
“明日,本王要见刘邦。”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征询,也带着一种宣告。
虞瑶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他肌肤下蓬勃的生命力和那沉稳的脉搏。她的记忆依旧是一片混沌的迷雾,但此刻指尖下这真实的触感和温度,是迷雾中唯一坚实的锚点。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如同羽毛拂过心尖:“项王自有决断。”
项羽似乎被她的平静和信任所感染。他转过身,赤色的重瞳凝视着她沉静如秋水的眼眸。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丝毫的恐惧或疑虑,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信任与安宁。这目光,比千言万语更能安抚他躁动的灵魂。
他手臂用力,将她轻轻带入怀中。她的身体柔软而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完美地契合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他低下头,下巴抵着她光滑微凉的发顶,深深嗅着她发间独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