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驾着战车在乱军中左冲右突。
刘邦本人头盔被流矢打飞,发髻散乱,一缕鲜血顺着额角淌下。
他惊怒交加,在亲兵死命护卫下才勉强杀出重围。回头望去,战场上到处是丢弃的旗帜和倒伏的尸体。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杂着失败的耻辱,狠狠攫住了刘邦的心。他失魂落魄地策马狂奔。
当战马终于力竭停下喘息时,胸前的荧光绿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那灼热感如此猛烈,仿佛一块烙铁印在皮肉上!刘邦被烫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勒住缰绳。
“啊!” 他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按住胸口。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念头冲入他混乱的脑海:西进函谷此路不通!换路!向南!走武关!
“武关?” 刘邦茫然地重复着,随即眼中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他狠狠一拍大腿,“对!换条路走!乃公走武关!走武关入秦!” 这念头来得如此突兀又如此清晰,让他自己都有些惊异。
刘邦的大军如同一条疲惫的巨蟒,缓缓碾过南阳郡腹地。颍川的休整让他恢复了几分元气。
更重要的是,此时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张良,张子房。这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的谋士,是刘邦特意派人寻回的。
有张良坐镇,沛公军在南阳推进顺畅不少。几股拦截秦军被击溃,残兵退守南阳郡治所——宛城。
宛城那高大的城墙轮廓再次出现,刘邦下意识地勒住了战马。开封那灰黄高墙的阴影,洛阳城下尸山血海的惨烈,瞬间回放。他握着缰绳的手心,已沁满冷汗。
“啧……” 他咂了咂嘴,眉头紧锁,目光转向西边,“这墙……看着就头大。打?打他娘个锤子!白白填人命。” 他猛地一挥手,“绕过去!不打了!全军听令,绕过宛城,直扑武关!”
命令传下,前军开始转向。就在这时,张良驱马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刘邦的马缰绳。
“沛公!” 张良的声音清晰凝重。
刘邦被他拽得马头一偏,不耐烦道:“子房何事?速行!赶路要紧!”
张良目光紧锁刘邦:“沛公虽急于入关,然秦兵尚众,据守险要。今舍宛城不取,径直西去,则宛城守军如芒刺在背,随时可断我粮道,袭我后军!前有武关雄塞,后有宛城追兵,我军腹背受敌,危如累卵矣!”
他顿了顿,看着刘邦眼中闪烁的犹豫和惨败记忆,“开封绕开封,洛阳之败,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此乃自陷死地!”
张良的分析如同冷水浇头,让刘邦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胸口的玉佩也微微发烫。
开封绕开封导致洛阳被夹击的惨痛画面涌入脑海,一股冷汗瞬间浸透内衫。他猛地看向张良,眼中的逃避被后怕取代,随即化为决断的狠厉。
“子房所言极是!” 刘邦重重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乃公差点又犯浑!传令!后队变前队!偃旗!息鼓!给乃公——杀回宛城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白日里浩荡西去的烟尘尚未落定,一支支沉默如幽灵的队伍,借着浓重夜色,悄无声息地折返。旗帜卷起,马蹄裹布。数万大军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宛城围得水泄不通。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城头哨兵望向城外时,瞬间僵立当场,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晨光熹微中,城下不再是空野。目之所及,寒光凛冽!密密麻麻的戈矛如钢铁丛林,数不清的士卒盔甲反射着冰冷微光,如同沉默的黑色潮水!一面巨大的“刘”字帅旗,在晨风中猎猎招展!
“敌袭!沛公军回来了!!” 凄厉的警报声撕裂了清晨。
郡守府内,南阳郡守吕齮惊闻警报,踉跄扑到望楼之上。看到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阵列,森然杀气扑面而来,他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惨白如纸。绝望如同冰冷潮水淹没了他。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刃寒光一闪,就要自刎!
“大人!不可!” 门客陈恢猛扑上来,死死抱住吕齮的手臂,“事尚有可为!请让小人出城一试!若能说动刘邦,保全全城性命,岂不胜于玉石俱焚?若不成……大人再死不迟!”
郡守吕齮持剑的手剧烈颤抖,看着陈恢眼中燃烧的求生之火,又望了一眼城下令人窒息的军阵,长剑“哐当”掉在地上。他颓然闭眼,发出干涩绝望的音节:“……去……去吧。”
夜色中,陈恢被绳索缒下城墙,被沛公军巡逻队引至中军大帐。
帐内灯火通明。刘邦端坐主位,樊哙、夏侯婴等将按剑侍立,杀气腾腾。张良则安静坐在下首,目光沉静。
陈恢强压恐惧,侃侃而谈。他提到了楚怀王之约,提到了南阳郡县数十城吏民因惧秦法“降者族”而顽抗到底的决心,指出了强攻宛城伤亡必重、绕行则后患无穷的两难局面。
“……为沛公大业计,莫若约降!” 陈恢的声音回荡,“封南阳郡守为侯,令其仍守宛地。沛公则携宛城之兵,西向叩关。如此,宛城为后援而非后患,且诸城闻沛公宽仁厚待降者,必争相开门以迎义师!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席卷南阳,直抵武关之上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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