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虞瑶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意气之争,何至如此?印信乃国之重器,岂能轻掷于泥雪?”
她走到陈余面前,无视张耳瞬间阴沉的脸色,也无视周围惊疑的目光,径直打开药箱。
她没有用那些“天赐神药”,而是取出一个青瓷小罐,里面是她自配的止血草药膏。她伸出食指,指尖轻轻拂过陈余掌心那道不算深却狰狞的伤口。
陈余身体一僵,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身怀异术的巫医女子。掌心传来一阵奇异的清凉麻痒,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边缘微微收敛!这近乎神迹的一幕让他心中的狂怒都为之一滞。
“将军心中有火,手中有伤。”虞瑶收起药膏,目光平静地迎上陈余复杂的眼神,“然赵国将士浴血方归,人心未定。将军此时负气,恐寒了将士之心。”
她的话点到即止,却像一根针,刺破了陈余被愤怒蒙蔽的理智。他猛地看向身后那些跟随他浴血奋战、此刻却因眼前剧变而茫然无措的赵军将士,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
然而,迟了。
就在虞瑶为陈余疗伤的这片刻耽搁,张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已彻底消失!
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地上那方冰冷沉重的印绶!动作快得甚至带着一丝狼狈的贪婪!他看也不看陈余,更无视了虞瑶,径直将那象征着赵国兵权的印信,牢牢系在了自己腰间!
玄色绶带垂落,与他破旧的皮裘格格不入,却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权力气息!
“赵军将士听令!”张耳挺直腰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威严,“陈余将军心绪不宁,自请卸甲!自今日起,三军由本相节制!各归营伍,整肃待命!”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陈余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看着张耳腰间那方刺眼的印绶,看着对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对权力的攫取,看着自己那些忠诚的部下在张耳亲兵的“引导”下,茫然地、迟疑地开始移动归营…一股被彻底背叛、被玩弄于股掌的冰冷屈辱,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淹没了他!
“张——耳——!”
陈余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凄厉绝望,他猛地拔出佩剑,指向那个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你…你好!好得很!!”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曾经追随他浴血奋战、此刻却被张耳轻易接管的士兵,看着张耳门客脸上得意的冷笑,看着虞瑶眼中那无声的叹息…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精心维护的赵国火种,他忍辱负重的谋划,他视为生命的兄弟情义…全都被张耳这赤裸裸的夺权,碾得粉碎!
“哈哈哈!”陈余突然仰天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自嘲,“好一个‘天予弗取’!好一个张相国!我陈余…今日方知,何为人心!”
笑声戛然而止,他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死寂。他猛地将佩剑狠狠插入脚前冻土,剑身嗡鸣!
“赵国?呵…”
陈余最后看了一眼张耳,那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再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诸侯,最后落在远处楚军大营辕门那杆猎猎作响的“项”字大旗上,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怨毒、极其冰冷的弧度。
“我们走!”他再不回头,对着身边仅存的、一直忠心耿耿护卫着他的数百名亲信死士低吼一声。
他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埋葬了无数袍泽、也埋葬了他毕生信念的巨鹿战场,猛地一夹马腹!
数百骑,如同离弦之箭,冲破张耳亲兵下意识的阻拦,卷起一片烟尘,头也不回地扎进北方苍茫的风雪之中。背影决绝而萧索。
张耳握着腰间冰冷的印绶,望着陈余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阴沉。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这个兄弟,也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而周围诸侯将领们看向他的目光,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与鄙夷。
虞瑶在阴影中轻轻叹息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冰冷的鸟兽纹路。权力的盛宴下,是冰封的信任与断裂的脊梁。她鬓角那缕霜发,在殿内烛火映照下,仿佛又悄然蔓延了一丝。
(祝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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