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南岸,朔风如刀。
项羽勒马高坡,乌骓不安地刨着蹄下冻土。他重瞳如鹰隼,穿透翻滚的雪雾,死死锁住北岸那片死亡之地——巨鹿城在铅灰天幕下蜷缩如濒死的巨兽,城墙上烽烟稀落,几乎被寒风撕碎。
更远处,诸侯连营的灯火在暮色中明灭不定,如同怯懦的鬼火。
而最刺目的,是巨鹿城外那两道狰狞的“黑线”:一道紧箍城池,是王离的长城兵团营垒;另一道向南延伸,如同巨蟒钻入风雪深处,那是章邯用土墙和深沟筑起的运粮甬道,王离大军的命脉!
“章邯…王离…”项羽的声音低沉,裹着冰碴,“三十万虎狼,好大的胃口!”
他身后,龙且、英布、钟离昧、季布、虞子期五员悍将按剑肃立,如同五柄出鞘的利刃,战意凝成实质的寒气。
更远处,五万楚军静默如林,玄色衣甲上凝结着白霜,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寒风中凝成白雾。
范增的青盖轺车停在一旁,老人裹着厚裘,目光却锐利如初:“籍儿,硬撼三十万,是以卵击石。诸侯畏秦如虎,心志已夺,难堪大用。”
“亚父所言极是。”项羽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重瞳转向那条蜿蜒南去的黑色甬道,“虎狼再凶,断了粮,也要饿成病猫!章邯把命门亮给我们了!”
他猛地扬起手中马鞭,指向甬道方向,“英布!龙且!”
“末将在!”两员虎将踏步上前,声如闷雷。
“命你二人,各领精兵一万!今夜子时,潜渡漳水!目标——”项羽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砸在冰面,“——章邯的运粮甬道!给本王撕开它!烧!抢!破!要让那甬道,变成章邯的葬身之地!记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秦军若追,就牵着他们的鼻子,往南!往远离巨鹿的方向,给本王狠狠地遛!”
“得令!”英布狞笑,眼中凶光毕露。龙且沉稳抱拳,杀意内敛。
“其余诸将!”项羽目光扫过钟离昧、季布、虞子期,“随本王整军备战!待英布、龙且搅乱南线,章邯大军必被引蛇出洞!那时…”他重瞳爆射精光,“便是我全军渡河,直捣王离之时!此战,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四野!
风雪更急。楚军营地边缘,一座被厚毡严密包裹的营帐内,却弥漫着草药特有的苦涩与一丝奇异的、类似酒精的凛冽气息。
虞瑶鬓角那缕霜白在跳跃的油灯下格外刺目。她正伏案疾书,娟秀的字迹记录着药性配伍,旁边的药箱,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
外面,隐隐传来大军调动的低沉号角与甲胄碰撞的铿锵之声。决战的气息,已冻结了每一片雪花。
帐帘猛地掀开,寒风卷着雪粒子灌入。项羽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闯入,玄甲上凝着冰霜。
“瑶儿,”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三日后渡河决战!我要你备好所有‘神药’!龙且、英布今夜先行,必有恶战!”
听到项羽的沉重语气,虞瑶心头一紧,放下笔:“药不成问题,”她咬了咬下唇,“但你首先要保证自己。”
项羽眉头紧锁,重瞳扫过药箱里那些救命的药物,最终落在虞瑶疲惫却坚定的脸上。他大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猛地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
“尽力而为!”他只吐出四个字,目光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此战若胜,你居首功!若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复杂,“…带着你的箱子,亚父会护你南归!”
“我不走!”虞瑶猛地抽回手,迎上他灼人的目光,声音清冽如冰泉撞击,“我的药箱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要死,也死在能救人的地方!”
她转身,迅速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密封的陶罐。打开罐盖,一股极其辛辣、混合着浓烈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弥漫开来。
里面是粘稠如墨汁的膏状物,这是她日前在会稽地宫附近采集到的几种罕见毒草(如乌头、曼陀罗花),结合古巫医方子和自己摸索的提纯方法,耗费心血熬制出的“虎魄丹”。
此物能瞬间激发人体潜能,令人忘却伤痛,爆发出数倍的力量与凶悍,如同猛虎附体。但代价巨大——药力过后,轻则经脉俱损,沦为废人;重则心脉爆裂,当场毙命!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陶罐递向项羽。
“这个…叫‘虎魄丹’。我用地宫毒草配的,能让人短时间内力大无穷,不知疼痛。但…”她声音艰涩,“…药效一过,非死即残。不到绝境…万勿轻用!”
项羽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一把抓过陶罐塞入怀中甲胄内衬。冰冷的陶罐贴着滚烫的胸膛。他猛地转身,猩红披风在灯下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保重!等我号令!”。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呼啸的风雪,也隔绝了项羽高大的背影。
子夜,漳水北岸。
风雪成了最好的掩护。英布和龙且各率一万楚军精锐,如同暗夜中蹚水的狼群,悄无声息地登上北岸冻硬的滩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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