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安阳,朔风如刀。宋义突令:“止步!筑营休整!”
全军哗然!项羽策马直冲车前,声如裂帛:“上将军!巨鹿旦夕将破!为何裹足!”
宋义眼皮未抬:“项将军勇则勇矣,不识时务。秦军锋锐,此时渡河,十死无生!此其一。”
他抬眼,带着疏离的优越,“其二,陈余聚兵于北,诸侯闻我‘卿子冠军’威名,必至!我军暂驻,养精蓄锐,待秦军疲敝,诸侯合围,再行雷霆一击!坐收渔利,方为上策!争一时血气,匹夫也!”他嘴角噙着智者的微笑。
范增驱车急谏:“上将军!巨鹿恐难久持!我军滞留,锐气消磨,粮秣虚耗……”
宋义脸色一沉:“范老多虑!巨鹿城坚!锐气?本帅自有分寸!传令:加固营垒,擅言战者——斩!”
军令如山,楚军巨兽陷入安阳冰沼。
时间在刺骨寒风中冻结。四十六昼夜,如同四十六道冰枷。
宋义大帐,炉火映红,酒肉飘香,丝竹靡靡。他大张旗鼓送子宋襄使齐,冠盖煊赫,仪仗如龙,亲送至营门,殷殷嘱托,声传数里。士兵们远远望着,眼中只剩麻木的恨毒。
士兵营区,地狱图景。冬雨如针,帐篷透风。稀粥清可见影。冻饿而死的尸首裹着草席,堆叠如丘。伤兵的呻吟日夜不绝。
破败营帐内,虞瑶跪在一个高烧抽搐的少年兵身旁。伤口溃烂恶臭。老兵绝望嘶哑:“虞姑娘…救救狗娃…”
虞瑶神色凝肃,打开药箱,冲洗脓血,刮除腐肉,少年剧颤。老兵死死按住。她取出自己调配的草药膏,给少年涂抹包扎。片刻,少年沉沉睡去。
老兵涕泪横流,叩首不止:“谢姑娘活命之恩!您是菩萨…”
虞瑶疲惫出帐。寒风卷着幽灵般的楚谣钻入耳“安阳水,冷如冰,
将军帐里暖烘烘。
卿子冠军按兵令,
冻死饿死小兵丁。
巨鹿城头烽烟急,
家中爹娘泪眼凝。
何日得渡漳河水?
春申君啊,你在哪方听?”
歌声如刀,剜心刺骨。
项羽营帐,杀气蒸腾。他拒入中军。每日破晓,乌骓载着他如黑色闪电冲出!天龙破城戟撕裂寒风,发出龙吟般的厉啸!汗气蒸腾霜雪,每一记劈砍,都似要将章邯、王离、宋义斩为粉末!
归来,他踞坐冰冷岩石,用磨石狠狠打磨戟刃与腰间佩剑。“嚓!嚓!嚓!”刺耳的摩擦是战鼓的倒计时。火光映着血丝密布的重瞳,杀意凝冰。
虞瑶端药入内。放下药碗(消炎安神汤)。她默默拿起另一块磨石,帮他打磨戟杆。粗糙砺石擦过冰冷金属,火星迸溅。
“瑶儿…”他声音嘶哑如砂砾,“听到了么?哭声…歌声…还有那帐里的笑声!”
“听到了。”她声音轻而沉,“我救不了所有人。冻伤、饥饿、感染…药,太少了。”
她停手,抬头迎向他燃烧的瞳仁,“但我知道,再拖下去,不等秦军,我们自己就先垮了。巨鹿等不了,楚军的心…也等不了。”
项羽猛地攥紧磨石!“喀嚓!”坚硬石块在他掌心化为细粉!
“我知道!亚父也在催!但我要等!等全军的怒火,烧得足够旺!旺到能把这误国庸帅和他的美梦,一起烧成灰!”
他看向她药箱,“你的‘药…能保住多少锋刃?”
虞瑶苦笑:“杯水车薪。但握刀的手…或许能多保住几双。”她已用有限的抗生素和现代护理,竭力维持着龙且、英布、钟离昧、季布、虞子期这几柄利刃的锋芒。
帐帘猛地被掀开!英布挟裹风雪闯入,目眦欲裂:“将军!范老!急报!巨鹿城内…已开始易子而食!张耳血书求援!王离攻城锤日夜不息!城破…就在眼前了!!”
“轰!”项羽手中残存的磨石化作齑粉!他霍然起身,天龙破城戟发出渴血的嗡鸣!重瞳之中,压抑四十六日的焚天业火,彻底爆发!
“宋——义——!!”咆哮如洪荒凶兽,营帐震颤!
范增须发戟张,眼中精光爆射:“籍儿!时机至矣!当断!”
项羽一把抓起冰冷巨戟,刃光映着必杀的决绝。
他看向虞瑶:“瑶儿!备好药箱!血…就要染红安阳的雪了!”猩红披风如战旗狂卷,他大步踏出!
“龙且!英布!钟离昧!季布!虞子期!”雷霆之音响彻营地,“点齐亲兵!随我——斩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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