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王宫的青石地砖上,跪着一个浑身血污、甲胄残破的青年。
魏豹,魏王咎之弟,从临济尸山血海中侥幸爬出,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无尽的悲怆。他嘶哑着陈述魏国覆灭的惨状,周巿巷战至死,王兄自焚殉国……字字泣血。
王座之上,熊心冕旒低垂,珠帘遮挡着神情。他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干枯的草茎,声音透过珠帘传出,平静得近乎冷漠:“魏公子节哀。暴秦无道,楚魏同仇。”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扫过侍立一旁的项梁,“赐兵五千,助公子收魏土,复宗庙。”
五千兵?杯水车薪!
魏豹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裂,看向的却是项梁!他渴望的是楚军主力,是那杆染血的戟!项梁面色沉凝,微微颔首,却无更多表示。
魏豹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这五千人,不过是楚王(或者说项梁)对魏国亡灵最后的、敷衍的祭品。他重重叩首,指甲抠进砖缝,带着这微弱的火种和满腔的恨,再次扑向已成焦土的魏地。
章邯的铁蹄并未因魏国的覆灭而停歇。黑色洪流碾过临济的废墟,直扑惊惶未定的齐国!
齐王田儋战死沙场的噩耗,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齐人的脊梁。田荣,田儋之弟,收拢残兵败退东阿,身后是章邯如影随形的追杀。
而更令人心寒的是,齐国宗室在后方临淄火速拥立了新王田假(前齐王建之弟),拜田角为相,田间为将。田荣瞬间从救国英雄变成了“前朝余孽”,腹背受敌!
消息传至薛城楚军大营,如同平地惊雷。
“田假?!田角?!”项梁一拳砸在沙盘边缘,木屑纷飞。
他并非惊愕于齐国内乱,而是章邯的意图已然昭然若揭——破魏之后,马不停蹄扑杀齐国,就是要以雷霆之势,在他项梁整合好楚地力量之前,将反秦联盟的支柱一根根敲断!
若齐国再亡,楚军将彻底陷入章邯主力和三川郡秦军的南北夹击之中!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这位向来谋定后动的武信君,章邯不愧是秦末第一猛将。
“先生!”项梁猛地看向范增,“章邯远离荥阳,深入齐地,补给线拉长,士卒久战疲惫!此乃天赐良机!再不出手,待其吞齐,悔之晚矣!”
范增花白的眉毛紧锁:“武信君明鉴!然我军新整,各部协调……”
“协调个屁!”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打断范增!项羽如同狂暴的飓风冲入帅帐,重瞳赤红,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那是压抑了许久的、因临济坐视而积郁的滔天怒火!
“叔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章邯把齐人杀光?等他把刀架到我楚人脖子上?!战机就在眼前!打!立刻发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项梁看着几乎要择人而噬的侄儿,又看向沙盘上东阿的位置。项羽的狂怒如同火星,彻底点燃了他心中的决断之火!
不能再等了!再精妙的算计,也抵不过战场瞬息万变!他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直指东方:“传令三军!即刻拔营!北上亢父,东救东阿!与章邯——决一死战!”
楚军主力如同苏醒的巨龙,滚滚北上。项羽亲率八千江东子弟为先锋,乌骓马四蹄翻飞,卷起冲天烟尘。
他心中积压的怒火、对章邯的刻骨仇恨、对战斗的无限渴望,此刻尽数化为冲锋的动力!他要洗刷临济坐视的耻辱,要用章邯的血染红自己的战旗!
虞瑶的医疗车队紧随中军。颠簸的车厢内,她飞速整理着器械和药草。
东阿被围多日,必有大量伤患,瘟疫也可能滋生。她特意准备了大量提纯的酒精(以古法多次蒸馏酒获得)和强效的止血消炎药粉(以三七、白及等为主)。药箱底层,那几包剧毒的“见血封喉散”冰冷地躺着——那是为最坏的情况准备的。
她掀开车帘,望着前方项羽那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如山岳般的背影,心头沉甸甸的。此战,是复仇,更是生死存亡,突然“东阿阿胶”四字诡异的浮现心头,阿娇?娥娇?
东阿城已摇摇欲坠。城墙多处崩塌,秦军如黑色的蚁群,顶着箭雨滚石,疯狂攀爬。城内守军精疲力竭,田荣身披数创,仍在城头死战,眼中是困兽般的绝望。
章邯坐镇中军,面色冷峻。他算准了楚军内部整合需要时间,更算准了齐国新立的内斗会让田荣孤立无援。拿下东阿,屠灭田荣残部,齐国便尽在掌握!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挥师南下,碾碎项梁的场景。
就在这时,西方地平线上,烟尘蔽日!震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号角声撕裂了战场喧嚣!一面赤色大旗,如同燃烧的火焰,在烟尘顶端猎猎展开——“项”!
“楚军!是楚军!” “项羽来了!” 城头濒死的齐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绝望瞬间化为狂喜!
章邯瞳孔骤然收缩!楚军来得太快了!快得超出了他所有的预判!
他猛地看向西方,只见一支玄甲骑兵,如同烧红的铁锥,无视战场混乱,无视秦军仓促组织的拦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狂暴无匹的气势,狠狠凿进了秦军攻城部队的侧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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