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丝震动归于死寂,当那令人作呕的血肉焦糊味被山风卷走,覆在虞瑶眼上的手掌才缓缓移开。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项羽压在她身上的沉重,以及他后背传来的、一片濡湿粘稠的温热触感——那不是溪水。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探向他的脊背——入手处,一片令人心惊的血肉模糊!那承载了山河封印、刚刚爆发出毁天灭地能量的脊背,在最后的力量反噬中,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晨露未曦,寒意侵骨。
虞瑶率先恢复了些许力气,挣扎起身。除了脱力,她竟奇迹般并无大碍。而项羽,则昏迷在冰冷的溪水边缘。
她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将他沉重的身躯拖离刺骨的水岸,仔细检查。
他心口那道为引燃心头精血而刺的伤痕,边缘竟泛着一层淡淡的、神圣般的金色光晕,如同被神只吻过,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愈合。
远处溪边,几个浣纱的妇人聚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传来:
“听说了吗?昨夜山神爷发怒,地动山摇,吓死个人……”
“嘘!小声点!都说是项将军……孤身闯了那吃人的地宫,把作祟的邪魔给镇了!”
“唉,看看将军那头发……白的跟雪似的……怕不是把命都搭进去半条啊……”
“醒了就起来,把药喝了。”虞瑶将一碗滚烫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草药汤,重重搁在溪边一块平坦的青石上。
褐色的药汁溅出,在她粗布裙裾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的声音刻意淬上了一层寒冰般的冷漠。
项羽枕着自己的臂甲缓缓睁开眼。晨光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和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轮廓。
那双重瞳在短暂的迷蒙后迅速凝聚清明,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定了虞瑶鬓边那抹突兀而刺眼的霜白。
“这是……”他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眼神复杂地胶着在那缕白发上。
虞瑶几乎是本能地抬起衣袖想要遮掩这“耻辱”的印记,手腕却被一只滚烫、布满厚茧、带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大手猛地擒住!
动作牵扯到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项羽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却固执地没有放手。
晨风掠过清澈见底的溪面,惊散了一对正在交颈缠绵的鸳鸯,只留下圈圈寂寞的涟漪。
“地宫的债,总要有人来还。”虞瑶用力抽回手,声音冷硬如铁,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自嘲。
她瞥见溪水中两人的倒影:自己鬓染霜华,面容苍白疲惫;而他,即便重伤初醒,眉宇间那股睥睨天下的锐气依旧如出鞘利剑,只是那双深邃眼眸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欲言又止。
这让她莫名想起实验室角落里,那株总对着冰冷精密仪器“发呆”的含羞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侧——
那里,原本清晰的、象征着她“异物”身份的凤纹烙印,此刻已变得极其浅淡,如同被清水洗过的墨迹,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腕间那同样象征束缚的玄鸟纹,更是彻底消失无踪。
一种奇异的、失重般的轻松感,混杂着更深的茫然无措,悄然涌上心头。
暮色围拢,壮丽的绛红为连绵山峦披上华美的衣裳。
虞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医帐。在堆满药材和竹简的案几一角,一支青玉发簪静静躺在那里。簪体温润通透,簪尾雕琢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玄鸟,姿态灵动,充满了挣脱束缚、直上云霄的力量感。
玄鸟的喙部,精巧地衔着一粒米粒大小、却蕴藏着惊人能量的暗红色晶体——那正是从地宫那块恐怖陨石核心中,被“断水”神剑和项氏血脉之力净化、剥离出的最纯粹陨铁晶核!
更让虞瑶心头剧震的是,晶核深处,一缕细微如发丝、却鲜红欲滴的血丝,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缓缓游弋、沉浮。
帐外,骤然响起乌骓马撕裂长空的嘹亮嘶鸣!紧接着,是无数战马应和的奔腾咆哮,如闷雷滚过大地。虞瑶心头一跳,疾步掀开帐帘。
点将台上,项羽的身影如山岳般重新屹立!
他再次束起了那象征不屈与霸业的赤帻,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后背裹着厚厚的、渗出暗红血渍的绷带,但那股气吞万里如虎的盖世霸气已重新凝聚,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更加决绝!
他高高擎起那柄曾劈开地宫巨门、沾染过自身心头血的天龙破城戟!夕阳熔金般的光辉为他披上神只般的战甲。
“楚虽三户——!”项羽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楚军将士的心头!
“亡秦必楚——!!!”台下,八千江东子弟齐声怒吼!声浪排山倒海,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震得脚下大地都在颤抖!戈矛如林,寒光闪烁,映照着每一张激动狂热、视死如归的面庞。
在这足以撕裂耳膜的声浪狂潮中,点将台上的项羽,目光穿透喧嚣的烟尘与如林的戈戟,精准地、沉沉地投向了医帐的方向。赤色的帻巾在凛冽的晚风中烈烈飞扬,如同永不倒下的血色战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