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水河畔,残阳如血,将漂浮在河面上的层层叠叠的尸体映照得更加恐怖。河水早已被染成了粘稠的褐红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章邯踩着周文大军遗落的断戟残旗,靴底黏起半片被血水浸透的竹简。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上面依稀是义军起兵时那激动人心的檄文:“伐无道,诛暴秦”。
章邯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五指用力一握,那竹简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成尖锐的竹刺。
“将军!”一名斥候飞奔而来,脸上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东面三十里,发现陈贼主力!看旗号是田臧的部队,裹挟着周文残部,人数不下五万!”
副将蒙骝闻声望去,却见主将章邯的嘴角,竟浮起一丝古怪而冰冷的笑意。
这位一个月前还在骊山陵墓前挥汗如雨的少府,此刻解下象征文官身份的玉冠,随手扔进泥泞。
他任由散乱的头发与脸上凝结的血污黏在一起,贴在棱角分明的额前,平添了几分狂野与煞气。
“传令,”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烧了后军所有粮车。”
“烧…烧粮车?!”蒙骝以为自己听错了,失声惊呼,“将军!我们…我们只剩下不到三日的口粮了!烧了粮车,大军吃什么?!”
“就是要烧。”章邯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染血的铁甲叶片相互撞击,发出冰冷刺耳的金石之声。
他勒住马缰,居高临下地看着蒙骝,眼神如同寒潭,“就是要让那群骊山出来的狼崽子们…饿着!”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义军旗帜,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
“只有饿到眼睛发绿的狼…才咬得断猎物的喉咙!”
这冷酷到极致的算计,让身经百战的蒙骝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戏水冰冷的河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肿胀变形的尸体,如同被开膛破肚后遗弃的鱼肚,惨不忍睹。
“将军,这些降卒…如何处置?”蒙骝用靴尖踢了踢一个跪在泥水里、瑟瑟发抖的义军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脸上稚气未脱,此刻却写满了死亡的恐惧。
章邯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绢帕,仔细擦拭着腰间那块象征监工之权的玉璜,仿佛在拂去最珍贵的宝物上微不足道的尘埃。
闻言,他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看似随意地向外一挑。动作轻盈得如同拂去花瓣。
“嗤——!”
一道细微却致命的血线,瞬间在那少年囚徒的颈间绽放!
少年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眼中的光彩便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扑倒在冰冷的泥水中。
章邯手中的玉璜,依旧温润光洁,纤尘不染。
他看也不看那倒毙的少年,将沾染了点点血迹的绢帕随手扔进旁边一堆尚在燃烧的篝火中。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丝帕,瞬间将其化为飞灰。
“骊山的狼崽子们,饿了整整三日了,”章邯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是时候放他们出去…觅食了。”
当夜,数万被饥饿和杀戮欲望驱使的骊山刑徒军,如同挣脱了最后一丝束缚的恶鬼,在夜色掩护下奔袭百里!
他们的动作迅猛而悄无声息,沿途村庄的看门犬甚至来不及吠叫,便被割断了喉咙。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被章邯用剑钉穿手掌的独眼囚徒!
他仅存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绿光,嘴里竟然叼着半只血淋淋的人耳——那是他白天从一具尸体上撕下、私藏的“军粮”!
他一边狂奔,一边贪婪地咀嚼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噜声。
章邯策马立在一处高坡上,冰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如同石雕般的侧影。
他冷眼看着山下如同黑色潮水般涌过村庄、卷起一片片火光与惨嚎的刑徒军,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许久,他才对身旁的蒙骝淡淡开口:“派人,给陈县那位‘张楚王’,送一份厚礼。就用缴获的金饼,铸成马蹄金的样式,务必…刻上少府监造的印记。”
就在章邯点燃粮车、驱赶“饿狼”扑向陈胜主力的同一时刻。项军大营深处,一座弥漫着浓烈草药味和血腥气的医帐内。
油灯如豆,将林小虞纤细而忙碌的身影投在粗糙的麻布屏风上,那剪影竟奇异地形似一只振翅欲飞的玄鸟。
林小虞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正用点燃的艾草小心地熏蒸着一卷麻布,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腐臭味。
浓烈的艾烟也无法完全掩盖从一名重伤士卒腹创中不断涌出的恶臭。
创口深可见骨,紫黑色的肝脏组织暴露在外,上面竟有无数细小的、白花花的蛆虫在蠕动!这景象足以让最坚强的战士呕吐。
林小虞屏住呼吸,拈起一枚细若牛毛的银针,准备探入那团污血烂肉之中,寻找可能的毒素根源。就在针尖触及伤处边缘的刹那——
嗡!
银针尖端骤然变得乌黑如墨!仿佛瞬间被剧毒浸染!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针身直逼林小虞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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