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仅仅数日之后,东城简陋的“楚王行宫”还沉浸在一种虚幻的喜庆中。
一骑快马带着滚烫的泥浆和死亡的气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东城城门,直抵葛婴临时驻扎的府衙门前。
信使滚鞍下马,连滚带爬地冲入大堂,脸上混杂着汗水、泥污和极度的惊惶,声音因急迫而嘶哑变形:
“将军!陈县……陈县八百里加急!陈……陈胜将军已于陈县……称王!建号‘张楚’!自立为王了!”
“嗡——”
葛婴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脑袋里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一步,重重扶住身前的案几才勉强站稳。
陈胜……称王了?!而且是自立为王!他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冷汗如同溪流般涔涔而下,瞬间浸透了内衫。
完了!他犯了一个致命的、足以将他打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政治错误!他葛婴,竟在陈胜自立为王的几乎同一时间,于千里之外的东城,另立新王!
这已绝非简单的“号召”或“拥立”,这是赤果果的分庭抗礼,是对陈胜权威最直接的挑战,是足以招致灭顶之灾的僭越!
陈胜岂能容他?!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东城简陋的“楚王行宫”内,烛火摇曳不定,新“楚王”襄强正惴惴不安地摩挲着身上粗糙的王袍,试图从这虚幻的华服中汲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
门被猛地推开,葛婴大步走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腰间佩剑随着他沉重的步伐发出冰冷的撞击声,每一步都像踏在襄强的心上。
襄强惊恐地抬头,正对上葛婴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绝望与狠戾、再无半分敬意的眼睛。那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即将被抛弃的累赘,一个……死人。
“大王,” 葛婴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温度,“臣……特来向大王……请罪。”
“请罪”二字出口的瞬间,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已如毒蛇出洞,带着葛婴所有的恐惧、悔恨与孤注一掷的疯狂,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襄强毫无防备的心窝!
“呃……” 襄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剑刃,又抬头看向葛婴那张扭曲的脸,喉头发出咯咯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涌出一口滚烫的鲜血。
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那件崭新的赭黄王袍瞬间被刺目的猩红浸透,他眼中最后凝固的,是深深的茫然与无法理解的恐惧。
葛婴看也不看地上迅速冰冷的尸体,猛地抽出佩剑,任由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他收剑入鞘的动作干脆利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
他转身,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对闻声赶来的亲卫下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传令!全军拔营!星夜兼程!回陈县!向张楚王……请罪!” 他的眼神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襄强的血,必须成为他向陈胜表忠的投名状!他必须抢在陈胜的滔天怒火降临之前,用“识破奸谋、诛杀伪王”的“大功”,去赌一个“将功折罪”的渺茫生机。
东城上空初立的王旗,尚未真正飘扬,便在阴谋与背叛的血泊中颓然倒下,只余下马蹄踏碎沉沉夜幕的仓惶声响。
葛婴的求生之路,注定铺满了背叛的寒霜与权力的荆棘。
陈县,新筑的祭坛高耸。
玄鸟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葛婴背负着象征负荆请罪的苍梧竹刺,一步步踏上冰冷的台阶。
粗糙的竹刺深深嵌入他结实的背肌,划出道道血痕,鲜血顺着脊背蜿蜒流下,染红了脚下的石阶。他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认命的决绝。
吴广站在陈胜身侧,手中捧着一枚铜锈斑驳的虎符——那是从襄强“伪朝”缴获的、象征云梦泽水军指挥权的信物。虎符上,还沾染着几滴未曾擦拭干净的、属于襄强的暗红色血渍。
吴广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王上!葛大哥……葛将军这是给咱们送来了三千云梦水师啊!他诛杀伪王,实乃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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