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铜铸造的繁复灯树间跳跃,将帐内人影拉得摇曳不定。
林小虞用沸煮过的麻布仔细擦拭着沾染血污的手术刀,金属的寒光在火光下闪烁。然而,她的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
项梁虽然暂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情况远未脱离危险。
他袒露的胸膛上,原本被清创缝合的伤口周围,竟开始浮现出不祥的青黑色!
这黑色如同蛛网般,正缓慢而坚定地向锁骨方向蔓延!伤口渗出液也变得更加浑浊,带着明显的腐臭气味。
感染!而且是极其严重的细菌感染!在古代,这几乎是致命的!
她的目光投向檀木药箱底层。孤零零的三支抗生素——两片头孢克肟,一支破伤风抗毒素(已给虞子期用过),如同汪洋中的孤岛。
阿司匹林、云南白药、肾上腺素……这些在现代或许能应急,但面对如此凶险的感染,真正的特效药只有抗生素!而这三支,是远远不够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项公需饮此药。”林小虞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沉重,将一片头孢克肟药片小心地碾碎成粉末,化入温热的清水陶碗中。
白色的粉末迅速溶解,形成一种浑浊的液体。她端起碗,准备给昏迷的项梁灌服。
“慢着!”
一只骨节分明、布满厚茧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量之大,让林小虞感觉腕骨生疼。
是虞子期。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那双总是带着温柔关切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审视、疑虑和深沉的忧虑。
他紧紧地盯着林小虞的眼睛,声音因压抑的情绪而微微发颤:
“瑶儿……你何时……学的这般精深的医术?这药……又是何物?”
他的目光扫过那碗浑浊的药水,又落在药箱里那些造型奇特、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器械上,最后,定格在林小虞的脸上。
林小虞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瞥向旁边那面磨得锃亮的青铜鉴。
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位少女:黛眉如远山含翠,杏目清澈却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琼鼻樱唇,容貌与自己现代的模样竟有七八分相似!唯独右眼眼尾,多了一颗小小的、嫣红的朱砂痣,如同点睛之笔,平添了几分古典的妩媚。
这是虞瑶的身体!一个本该在深闺习女红、读诗书的楚国贵族少女!
“此乃家传秘术,阿兄不必多虑。”林小虞只能硬着头皮,再次搬出这个含糊的借口。
她挣脱虞子期的手,将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听头再次按在项梁的心口。金属的冰冷触感让她指尖微微发麻。
就在她准备继续给项梁喂药时——
帐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骚动!伴随着苍老而愤怒的斥责声:
“女子执刀!有违天道!牝鸡司晨,祸乱之始啊!”
“项公危在旦夕,岂容妖女亵渎!”
“请将军驱逐妖女!以正视听!”
林小虞掀开帐帘一角望去,只见十余名须发皆白、身着葛布深衣的老者,正跪伏在主帐前,激动地捶打着地面,涕泪横流地高呼。
他们是随军的医工,代表着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礼教观念和对女性行医的极端排斥!
“哼!”
一声冷哼如同闷雷在帐内炸开!厚重的牛皮帐帘被一只覆盖玄铁护臂的大手猛地掀开!
项羽带着一身浓烈的血腥气和战场硝烟的味道,大步踏入!
他显然刚从战场巡视或厮杀归来,玄黑色的铁甲上沾着新鲜的、暗红色的血迹,甚至还有几点疑似脑浆的灰白污渍。
浓烈的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军帐,摇曳的烛火被这突如其来的劲风惊得疯狂乱颤!
他那双重瞳如同探照灯,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锐利地扫过林小虞摊开在药箱旁的手术器械——那些造型奇特、边缘锋锐得不可思议的柳叶刀、镊子、剪刀。冰冷的寒光在火光下流转。
“此等精铁……”项羽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其锋锐,其坚韧……便是越国最顶尖的铸剑师,穷尽毕生之力,恐亦难铸就。”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林小虞脸上,带着无形的威压。
“此乃家传之物,配合秘术使用。”林小虞稳住心神,再次重复,同时将听诊器按在项梁心口,专注地捕捉着那微弱而紊乱的心跳。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刺痛。
当林小虞再次用手术刀切开项梁一处新发现的脓肿,腐臭的脓血再次喷溅而出,染污了她的襦裙前襟时——
“轰咔——!!!”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昏暗的天幕,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惊雷在营地上空炸响!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荧惑守心!妖星祸世!苍天震怒!!”
帐外跪伏的老医工们如同抓住了天启,齐声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幸灾乐祸,“妖女!必是这妖女引来的灾祸!将军!速速诛杀妖女,以平息天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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