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向上走到半途,返星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如果继续这样明目张胆地一直向上游前行,野人肯定会想,前方可见即将消融殆尽的雪山,自己是要到哪里去呢,还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精心搭建的秘密巢穴。
自己必须等到夜幕降临,野人们都休息后,才能悄悄返回。他原本是想象放蜂一家那样,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野人们自然接纳包容自己后,再公开自己的行踪,因为早晚肯定都是要暴露的,他并没有想永远隐瞒下去。只是等待比较合适的机会。他最希望的就是,野人们最终把他当作野人,成为他们其中一员。
可他不能无缘无故地停下脚步,他有些后悔离开时未经思考,本能地往上游走去。现在天色尚早,少年既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让他不安的是,身后似乎一直有野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每当他回头,那些野人就假装在采集野果、聊天说事或整理工具。
眼看就要接近自己的巢穴所在地段,返星少年意识到不能再继续前行了,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几个人类出现在前方。他顿时吓了一跳。想躲闪,又怕野人们立即怀疑他,而且那几个人类已经看到了他,正在与几个野人熟络地打听他的情况。少年吓得不轻,以为是岷山上的人类官员追来了,可好在并不见他们过来。
少年不能奔跑,那样反而会引起人类和野人的怀疑,但他还是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身,朝下游方向折返。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那些尾随的野人措手不及,他们慌忙让开道路,有的假装在溪边取水,有的蹲下整理草鞋,极力掩饰已经跟随了他两三公里的事实,仿佛他们一直都只是恰巧在此处活动而已,就好像和沿途见到的其他野人一样。
返星少年此刻内心充满了矛盾与困惑。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理由继续往上游走去,可也没有理由继续往下游走去,可也没有理由停下站着,这种窘迫让他无所适从,只能让双腿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凭着惯性前进,不能停下脚步。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停下来的合理借口。
如果自己突然站着不动,那一群野人围观自己,自己要怎么面对?如果他们突然发问,自己该怎么回答?
少年越走越觉得双腿不像是自己的,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的,可又不能不走。
当他步履沉重地穿过一群又一群用异样眼光打量他的野人时,那些野人大都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但少年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中隐藏的警惕与怀疑。
其实这再正常不过,根本不需要揣测什么复杂的情绪就能理解。他们与返星少年本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若不是少年先前那惊天动地的爆发性举动,恐怕这些野人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那一刻,他们最初可能以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是放蜂人一家的亲戚或朋友,专程前来探望或是陪伴他们的,只是自己一时没有看到。正是基于这个猜测,野人们才能理解少年为何会突然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保护放蜂诗人一家。
然而令他们费解的是,当危机解除后,少年并没有与放蜂人一家有任何交流,也没有留下,反而独自一人突然朝着上游方向离去。这个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野人们的好奇与警觉,促使他们不少跟了上来。因为在野人们看来,如果少年与放蜂一家毫无关联,那么他的出现就是一个可疑的外来者,至少是个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他们没有立即采取暴力手段驱赶甚至伤害少年,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但也不可能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视若无睹,任由他在他们的领地上自由活动。因此,暗中观察、跟踪监视这个陌生少年,对他们来说完全是合情合理的防范措施。在所有智慧生物的天性里,都存在着吃瓜看热闹的本能。因而不排除不少野人想瞧瞧,这个少年究竟怎么回事,他要前往何处,又打算做些什么。
正因为如此,终于有野人忍不住奇怪,打破了沉默:“你怎么感觉怕那几个人啊?他们和你不一样吗?”
返星少年愣愣地望着他,不回答不行,回答也不行,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个野人说道:“他们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和我们都很熟了,只是可能没有见过你,问问你情况,肯定不会伤害你的。”
返星少年听到这儿,悬在心上的石头才落了地。他于是微笑着对野人们点点头。这算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返星少年已经沿着蜿蜒的溪流缓缓前行,脚下的卵石发出滋滋的摩擦声响。风起之时,或是水流急促的地方,清凉的溪水便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往下游方向行进了约莫一公里之远,直到转过一个河湾,那座熟悉的羊峒智人部落王宫又赫然出现在眼前。少年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内心陷入深深的纠结:是应该鼓起勇气再次越过这座威严的王宫继续往下游而去,还是像个反复无常的疯子一样再次折返上游?这样的来回折腾不仅让自己莫名其妙、疲惫不堪,更让那些始终尾随在后的野人们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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