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里,喊杀声震天,响了整整一夜。恰值夜半时分,正在酣睡的赵明诚夫妇,被这厮杀之声猛地惊醒。这二人,向来养尊处优,何曾经历过这般变故,又怎知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忙唤家中小童,将那大门紧紧锁好。李清照素性大胆,可此时,也不禁紧紧攥住赵明诚的衣袖。
但见窗外,火光冲天而起,映得半边天都红彤彤的。其间,兵刃碰撞之声清脆作响,伴随着凄厉惨叫,声声如重锤,狠狠砸在两人心上。赵明诚平日里只知摩挲金石书画,哪曾见过如此阵仗?嘴唇哆哆嗦嗦,愣是说不出话来,唯有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寂静屋内格外清晰。
李清照强作镇定,伸手将桌上烛台点亮。那摇曳的烛火,好似能给慌乱的心,带来一丝微弱慰藉。她轻扶颤抖的赵明诚,轻声安抚道:“官人莫怕,这喊杀声虽猛,想来不过是城中乱兵,或是流寇作祟。待天亮之后,自会平息。咱们且躲在屋内,切莫出去,定能平安无事。”话虽如此,她自己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毕竟这等兵戈之声,岂是寻常人家所能承受。
二人在屋内枯坐一宿,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窗外喊杀声才渐渐稀疏。赵明诚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喃喃道:“天亮了……总算是天亮了……”
李清照移步窗边,小心翼翼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街道一片狼藉,偶有身着异样服饰的士兵列队走过,步伐整齐,神情肃穆,并不似寻常乱兵般烧杀抢掠,心中稍安。
自古便有“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之说。如今眼见天已大亮,二人才缓过些神来。
“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赵明诚颤抖着,给自个儿倒了杯茶,双手捧着茶盏,指尖仍微微发抖:“这青州城向来安稳,怎地一夜之间,竟闹得如此天翻地覆?莫不是有反贼攻城,或是官兵哗变?”
李清照秀眉微蹙,目光扫过街道上散落的兵器碎片,以及几处焦黑痕迹,心中疑窦丛生:“方才瞧见那些士兵,纪律严明,不似乱兵。若真是反贼,怕是早烧杀抢掠开了,哪会这般整肃?”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两人猛地一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赵明诚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清照虽也心头狂跳,却强作镇定,朝门外扬声道:“谁……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是我啊,李娘子。赵相关可在屋内?”
这声音,正是隔壁邻居周大官人。这周大官人,乃是久居青州的大族,平日里与赵明诚偶有往来,多是谈论些风雅之事。
赵明诚夫妇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赵明诚赶忙起身,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见周大官人神色慌张站在门外,身上锦袍都沾染了些许尘土。见着赵明诚,一把抓住他手臂,急声道:“赵兄,不好了!祸事了!”说完,抬腿就要往屋内挤。
赵明诚也未阻拦,引着周大官人到客厅,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询问道:“到底发生何事?昨夜我听闻城里厮杀声响了一夜,莫非是有兵祸不成?”
这也难怪赵明诚这般想,宋朝时维稳,多是吸纳流民进入当地厢军或禁军,一来可减少流民作乱,二来能扩充军备。只是流民本就不安分,加上朝堂对军队扶持不足,主将又贪污腐败,流民在军中生活未见好转,时常有士兵因缺饷少食而哗变。青州虽地处京东东路,却也非世外桃源,此前便有过几次小规模兵变,只是都被迅速镇压,未曾闹得如此声势浩大。
周大官人接过茶盏,也不顾烫,一饮而尽,急声道:“若是兵祸还好!安抚一下倒也无事。可这番动静,却是那梁山贼寇入了城!慕容知府都被他们赶跑了!”
赵明诚夫妇一听,脸色骤变:“梁……梁山贼寇?!他们如何能进得了这青州城?!”
周大官人如逃荒一般,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顾形象,一口灌下:“哼!还不是秦明那厮!堂堂青州兵马统制,竟背叛朝廷,投了梁山!这才里应外合,让梁山得手。”
“秦统制?”李清照听到这个名字,面露疑惑,想起元宵节那日,那如虎熊般的猛将,为战事不惜得罪自家主官,“那人我有印象,看着倒是个忠义之人。”
周大官人脸上泛起怒色,猛地将手中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满城都在说秦明投了梁山,更有人亲眼见他打了西门,放梁山大军入城。”
见周大官人如此生气,赵明诚也未怪罪。他知晓,贼寇入城,最遭殃的便是城中大户。想那周大官人,几代人基业皆在青州城内,如今梁山占据此城,其家产怕是难保。
赵明诚心中暗叹,却也无力相助,只得劝慰道:“周兄莫急,眼下城中虽换了主人,但我瞧那些梁山士兵,纪律尚可,或许未必如传闻中那般残暴。”
“那时他们大军还未入城。”周大官人脸上满是恐惧,仿佛已瞧见自家基业毁于一旦的场景,“我昨晚店里有事,尚未回家,正巧遇上梁山入城。我害怕,便躲进店铺之中,天亮才敢离开回家,却见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贼寇。这些人还说什么奉了自家寨主命令,定点于此,若有事可寻他们帮忙。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停留,一路跌跌撞撞跑回来。你们说,他们这样,不是等着挨家挨户抢掠吗?”周大官人越说越急,额头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攥着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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