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阴,倏忽而过。郓州府衙西厢房外,早已是人声鼎沸。长龙般的队伍自院门蜿蜒而出,直延伸到街角。百姓们怀中紧揣着身份文书,面上交织着期盼与忐忑,井然有序地候着办理田产补偿事宜。人群中有那王老汉,牵着小孙儿的手,特意换上了过年才舍得穿的蓝布褂子。他不时踮起脚尖,引颈望向厢房门口,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对新生活的憧憬,那目光仿佛要穿透眼前的喧嚣,望见日后安稳的岁月。
文善领着安民处一众文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见百姓陆续到齐,便提气高声道:“乡亲们莫要心急,排好队伍,挨个前来。每户皆有份,断不会遗漏一人,定教各位得个公平公正!”声若洪钟,回荡在院落之中。说罢便按着名册顺序唱号,登记、核对、画押、发放地契与补偿银两,诸般程序环环相扣,竟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无滞。
那些领到地契的百姓,有的当场便颤巍巍地展开契纸,用粗糙如老树皮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上面的墨迹与鲜红官印;有的则激动难抑,与身旁之人分享着心中喜悦,眼眶里早已蓄满了热泪。那抱着幼子的妇人也来了,一手揽着孩儿,一手紧紧攥着地契,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脸上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安然笑意。
旁边有个识字的乡邻凑上前来,瞧见地契上的名姓,不由得打趣道:“翠莲妹子,这下你与娃儿总算有了倚靠。这地契攥在手中,比什么都来得踏实。”
被唤作翠莲的妇人用力点头,将怀中孩儿搂得更紧,哽咽道:“正是这般道理。往后俺娘俩便能守着这几亩薄田过活,再不必担心被人赶来赶去……”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在地契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痕,却丝毫掩不住她眼中重燃的希望之光。
赵复立在廊下,望着这井然有序的场面,心中感慨万千。这一世重生,终究未曾辜负那些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黎民百姓。
“寨主,苦主的钱粮补偿皆已分发完毕。只待将这些田产均分妥当,我等便可回山复命。”闻焕章捋着花白长须,满面欣慰地将账册呈与赵复,“请寨主过目,此番公审后的财产俱已处置妥当,县衙库中抄没的钱粮也已平分给全城百姓。”
赵复接过账册,但见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每一笔款项的来龙去脉。自贪官污吏、奸商恶霸处抄没的金银、粮米、布匹,乃至官府库中积压的钱粮,皆按苦主情形与各户人口多寡做了合理分配。便是最细微的铜钱数目,也标注得清清楚楚。
闻焕章在旁细细解说:“这些账目皆经三重核对。先是文善带人清算登记,再由老夫亲自复核,最后交由安民处三位管事交叉查验,务求分毫不差。百姓们领到的补偿银,皆是成色十足的官银,绝无掺假;分得的粮食也都是颗粒饱满的新米;布匹则按人口年岁裁剪打包,老弱妇孺皆得照应。”
赵复翻至册末,见那里钤着鲜红的“安民处”印信,旁侧还有闻焕章与文善的亲笔签名,心中对这位老先生的严谨愈发敬重。
合上账册,赵复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散去的百姓。他们或提着米袋,或抱着布匹,脸上的笑意比手中的财物更加珍贵。
“既然此间事了,今夜便连夜返回梁山。如今青州城内那慕容彦达尚未得知消息,回山后立即点兵,我亲率精锐突袭青州。”
闻焕章闻言劝道:“寨主在郓州连日操劳,身子已见疲态,何不稍作歇息?此番青州大军尽失,犹如空城,我等休整一日再出兵不迟。”
赵复摆手,眼中锐利之色一闪而过:“兵贵神速!此时正是良机。若稍有耽搁,待慕容彦达察觉郓州变故,定会加固城防、向周边州府求援。我等趁其立足未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捣青州,必能一举破城!梁山弟兄们在山上休整多日,士气正盛,此刻出兵恰逢其时。先生放心,我虽连日忙碌,尚支撑得住。倒是安民处的弟兄们辛苦多日,今夜让他们好生歇息,明日一早随后续队伍启程回山。”
闻焕章见赵复心意已决,不便再劝。他虽精通军事,但比之萧先生与寨主,终究稍逊一筹。
“既如此,便依寨主之意。老夫这就去协助文善,早日将郓州事务料理妥当。”说罢转身快步走向西厢房。
“来人,速请縻头领前来,有要事相商。”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縻貹大步流星走进来,抱拳问道:“寨主唤我何事?”
“郓州城事已了,縻大哥速去统领全城兵马,今夜便连夜返回梁山。”
听闻即将回山,縻貹精神一振,黝黑的面庞上露出兴奋之色,粗声应道:“好!弟兄们早等得不耐烦了!在这郓州待着虽安稳,却不如在战场上杀个痛快!寨主放心,末将这便去点兵,保证酉时时分人马齐备,随时可以拔营!”说罢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仿佛脚下生风。
夜色渐浓,听闻梁山义军要连夜回山,无数百姓自发提着灯笼赶来送行。府衙前的街道被照得如同白昼,灯笼的光晕在石板路上摇曳,映着一张张依依不舍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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