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暮色四合时分,郓州城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氛围之中。
府衙前的空场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百姓们扶老携幼,从四乡八里涌来,将那临时搭建的丈二高台围得铁桶一般。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立在人群外围;壮年汉子挤在前排,踮脚张望;妇人们怀抱婴孩,低声哄慰;就连那总角孩童,也骑在父亲肩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不同寻常的夜晚。
众人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既紧张又期盼的神情。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动,却又在无形中保持着克制,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正义审判。
无数人心中积压已久的愤懑与对未来的憧憬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笼罩着这郓州城内。
高台之上,十六盏气死风灯分列两侧,照得台上亮如白昼。一面“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立着两排梁山好汉,个个挺胸昂首,威风凛凛。
“你说这梁山好汉,当真敢对朝廷命官动手?”一个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压低嗓子,向身旁的同伴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犹疑。
旁边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低声道:“看这阵势,想必不假。你瞧台上那些头领,个个神情肃穆,岂是作伪之辈?再说日间安民处的弟兄们登记冤情时那般仔细,连我家那口子被王地主强占的半亩薄田都记得清清楚楚。今夜若不能审出个公道,如何对得起这满城百姓?”
先前问话的汉子点了点头,目光投向高台两侧肃立的梁山兵卒。但见他们手持长矛,腰佩利刃,站姿如松,目光如电,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忽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喊道:“来了!来了!”众人纷纷伸长脖颈望去,但见一队梁山兵卒押着数十名五花大绑的人犯,从府衙侧门鱼贯而出。这些人犯中,有身着官袍却面如死灰者,有脑满肠肥、瘫软如泥者,还有几个面露凶光、兀自挣扎的地痞无赖。
他们往日在郓州城作威作福,此刻却如丧家之犬,在百姓们愤怒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唾骂,“狗官!”“恶霸!”“还我血汗钱!”的怒吼此起彼伏,若不是兵卒们奋力拦阻,早有那性急的百姓冲上前去,将这些人犯撕成碎片。
待犯人悉数押上高台,分列两侧跪下,但见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持文册,缓步走到台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山军师闻焕章。他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
“诸位郓州的乡亲父老,今夜,我梁山义军在此设坛,公审郓州城贪官污吏、劣绅恶霸!这些人,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残害忠良,鱼肉乡里,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今日,便让他们在父老乡亲面前,一一认罪伏法!”
台下百姓群情激昂,掌声雷动。闻焕章待喧闹稍歇,继续说道:“审案之前,先请我梁山寨主赵寨主训话!”
但见赵复身着青色锦袍,腰悬宝剑,龙行虎步走上高台。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台下人山人海的百姓,沉声道:
“乡亲们!我梁山义军,自聚义以来,便以替天行道,为民做主为己任!今日拿下郓州,非为攻城略地,实乃为尔等铲除奸佞,讨还公道!这公审台上的每一个人犯,都是你们平日切齿痛恨之徒!今夜,我梁山便将审判权交予你们!凡受害之人,皆可上前指证,我梁山定会依据你们的控诉,按律定罪,绝不姑息!”
闻焕章闻言,当即一挥手,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押着一人跪在台中央。众人定睛看去,正是那郓州知县蒋理。但见他往日威风扫地,官袍凌乱,面色惨白如纸。
“此人乃是郓州知县蒋理,平日里勾结乡绅,贪墨赈灾粮款,草菅人命,百姓恨之入骨。去年春上,城东张老汉因交不起苛捐杂税,被他下令杖责二十,活活打死在县衙门口,其家人申诉无门,只得含冤忍泪。今日,先请张老汉的遗孀李氏上前指证!”
话音刚落,人群中挤出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面容憔悴,见到台上的蒋理,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蒋理!你这天杀的狗官!我夫君不过是求你宽限几日交粮,你便将他活活打死!你还我夫君命来!”说着便要扑上前去,被身旁的兵卒轻轻拦住。
蒋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般,嘴里不停念叨着:“饶命……饶命啊……”
闻焕章冷哼一声,示意书记记下供词,又道:“李氏所言可有人证?”
人群中立刻站出几个汉子,齐声应道:“我等皆是人证!当日之事,我等亲眼所见!”
闻焕章点点头,目光转向蒋理:“事到如今,你可认罪?”
蒋理哪里还敢狡辩,连连磕头:“我认罪……我认罪……求好汉饶命……”
台下百姓见状,无不拍手称快,怒吼道:“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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