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夜的地覆天翻,如今的郓州城总算安静下来。赵复凭借前世经验和后世手段,不多时便将郓州掌握手中。满城百姓犹在梦中,哪知城头大王旗变换?
郓州城豆腐坊的田娘子,是个勤快人,每日里四更天便起身忙碌,磨豆、滤浆、点卤,五更时分正好推着车子出门叫卖。今日她如常起个大早,却在院里觉出些不对来。往常这时辰,左邻右舍早有响动,挑水的、扫院的、准备出摊的,人声虽不大,却充满生机。可今早,四下里静得可怕,连犬吠之声都听不见一声。她心中疑惑,正要开门探看,却见自家男人何大早已守在门房,不仅将两扇木门用粗大门栓抵死,更搬来顶门石牢牢楔住,一张阔脸上阴云密布,喉结上下滚动,似是紧张万分。
田娘子心下惴惴,近前低声问道:“他爹,昨夜可是有啥惊天动地的动静?奴家睡得朦朦胧胧,总觉得外面吵吵嚷嚷,直闹到后半夜才渐渐歇了,唬得我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住。”
何大猛一摆手,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外人听去:“婆娘噤声!莫要瞎问!这天塌下来的祸事,岂是你我升斗小民能打听的?速速回屋去,把娃儿看顾好了,今日没有我的言语,任谁叫门也不许开!”说罢,反手从门后抄起那根随他十年、磨得中间一段油光发亮的枣木扁担,双手紧紧握住,十指因用力而关节突起,泛出青白色。
这时,隔壁院墙头,窸窸窣窣探出半个妇人的脸来,正是新结婚不到半年的李娘子。她年纪尚轻,面容憔悴,勉强踩着自家草垛,声音带着七分怯意、三分希望,向着何家这边试探着问道:“何家大哥,您……您可听见啥响动没?俺家那口子,天不亮就说心里不踏实,要去街口望望风色,这……这去了足有半个时辰,还不见回转,真真急煞人了!”话语末尾,已带了哭音。
何大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凑到门缝边,眯起一只眼向外窥看。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不怕事的麻雀,在墙根下跳来跳去,啄食着不知何物。往日里这个时候,挑着担子吆喝“热白馍”的钱小乙、摇着拨浪鼓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早该穿巷而过了,今日却连个影子都无。
何大把扁担又往门后抵了抵,粗声粗气地隔墙回道:“李娘子,你一个妇道人家,更须小心!速速回去,把门窗都闩得紧紧的,莫要随意走动!昨夜那般光景,谁知是哪里来的凶神恶煞闯进了城?谁也说不准外面如今是怎生世界。你家汉子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你且安心再等等,说不定过会儿就拍门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巷子口传来一阵仓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人跌跌撞撞跑来,披头散发,满面惊惶,正是住在巷尾的年轻后生周宽。脚上的一只草鞋早已跑丢,赤着一只脚也浑然不觉,只顾张着嘴大口喘气,跑到何大门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板喊道:“祸事了!祸事了!梁山贼寇攻进城了,大家可千万要小心呀!”
这一声喊,如同平地里起个焦雷,震得何大耳中嗡嗡作响。急忙追问:“周兄弟,你慢些说,究竟怎地?梁山……他们怎会攻进这郓州城?守城的官兵呢?”
周小乙喘匀了一口气,拍着大腿道:“谁知道哩!听说是用了什么计策,诈开了城门!如今城里都传遍了,说那些好汉们如狼似虎,杀散了不少官兵,连……连县衙都被端了,知县大老爷也被生擒活捉了去!我方才壮着胆子摸到街口,哎呦我的娘诶,但见尸首横七竖八,血流得满地都是,汇到沟渠里都成了红色!吓得我魂飞魄散,赶紧跑回来了!你们也快别惦记着出门了,老老实实在家躲着吧,这梁山泊的爷爷们,谁知是红脸还是白脸?”说完,也不及歇脚,又慌慌张张朝巷子另一头跑去。
墙那边的李娘子,将这番话听得真真切切,瞬间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软地瘫坐下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呜咽道:“这……这可怎生是好?俺……俺家那口子还在外面,他……他会不会……”后面的话,已被哭声淹没,再也说不出来。
何大听了周宽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扁担险些拿捏不住。心口如同揣了只兔子,怦怦乱跳,七上八下。但眼见李娘子这般光景,知道自己此刻万万不能先乱了方寸。强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隔着院墙提高声音劝道:“李娘子!李娘子!你先莫哭,此刻哭坏了身子,更是雪上加霜!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家汉子平日为人谨慎,说不定见机得快,早躲到哪家相熟的铺子里避祸去了。你且听我一句,赶紧回屋去,把门户守牢,任谁叫门也别开。耐心等候,说不定午时前后,他就平安回来了。”劝完李娘子,回头又对自家浑家田娘子低声喝道:“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收拾收拾家当,但听外面风声不对,我们立刻抱了孩儿从后巷溜走,保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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