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水上,正至夜分,青州船队行驶于一处河湾。秦明连日劳军,颇觉困顿,乃解甲歇息于帅船之中。
方欲合眼,忽觉心神不宁。朦胧间,耳畔杀声骤起,金铁交鸣,战马嘶啸,惨呼不绝。分明是沙场恶战之声,直震得五脏六腑皆颤。秦明大叫一声,惊坐而起,额上冷汗涔涔,甲胄内衣袍尽湿。
亲兵闻声急入,见主帅面色惨白,忙问:将军有何吩咐?秦明一把攥住亲兵手臂,五指如铁钳般紧扣,目光如电:方才可闻厮杀之声?源自何方?亲兵吃痛,颤声答:小人...小人并未闻得异响。
恰在此时,镇三山黄信闻讯赶来。见师父神色有异,急问:师父莫不是梦魇了?秦明眉头紧锁,沉声道:我徒可曾听到厮杀之声?方才那金铁交鸣、人马嘶吼之音,如此真切,绝非幻梦!
黄信凝神细听,但闻济水潺潺,风过桅樯,并无半点杀伐之音,乃劝道:师父连日操劳,神思不宁。且饮盏热茶定定神。说着亲奉香茗。
秦明接茶却不饮,推开舱门。夜风扑面,甲胄红缨簌簌而动。他极目西望,夜色如墨,梁山方向黑沉沉不见半点星光,宛如巨兽张口,欲吞天噬地。
许是梦魇了。秦明喃喃道,只是此梦太过真切,竟叫人一时难辨虚实。
黄信令亲卫退下,亲自为师父斟茶。秦明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绪稍定,然眉头仍蹙:如今大军兵分两路,花荣贤弟粮少兵疲,走的又是旱路。若非齐州拖延舟楫,我等早已沿济水南下,何至于让他孤军深入?
黄信宽慰道:师父且宽心。虽说花知寨兵多粮少,然这一路并无大寇。花知寨乃将门之后,这般行军早是家常便饭,定然无恙。
秦明摇头叹道:这山东境内,绿林响马多如牛毛,皆不足惧。唯独那梁山赵复,年纪虽轻,却勇猛非凡。花贤弟此去,我总觉心神不宁,似有大祸将至。他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然茶水入腹,反添寒意。望着舱外沉沉夜色,眉间忧色愈浓。
黄信又道:如今朝廷天兵既出,梁山贼寇闻风丧胆。我等只需按部就班,定能一举荡平匪巢。只是师父所言赵复,确非等闲之辈。听闻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兼智谋过人,麾下头领亦多是能征惯战之徒。然我军有朝廷天威加持,又有师父与花知寨这般智勇双全的大将,纵他梁山有通天本领,也难逃覆灭之局。见师父仍忧心忡忡,复劝道,师父早些安歇,明日还要督率大军。若累坏了身子,岂非得不偿失?
秦明默然片刻,颔首称是。将残茶饮尽,却仍伫立舱门,凝望漆黑河面,久久不动。夜色渐深,济水上雾气弥漫,舟船皆笼罩其中,似预示着一场风暴将至。
正欲再眠,然梦中刀兵之声犹在耳畔,扰得秦明无法安枕。索性披衣起身,在舱内来回踱步。甲叶相擦,铮铮作响,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窗外济水奔流不息,雾气愈浓,连带着他心头的阴霾也愈发沉重。想起与花荣在青州分别时的情景,那年轻将领坚毅的面容犹在眼前。当时只道是寻常分兵,此刻想来,竟恍如隔世。若花贤弟有失...秦明不敢再想,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行至舱门处,推开一条缝隙。夜风凛冽,吹得他一个激灵。远望黑暗之中,似有无数双眼睛冷冷注视着这支孤军。亲兵在门外打盹,被动静惊醒,揉着惺忪睡眼问:将军可要唤人?秦明摆手道:不必。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今夜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船。亲兵领命而去。秦明仍立门边,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心中不安如潮水汹涌。
忽听一声巨响,似惊雷炸裂,整艘大船剧烈摇晃,舱内烛火应声而灭。秦明心头一紧,但见两岸射出无数火箭,原来大军行至一处险隘。此处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两岸嶙峋怪石在夜色中如鬼似魅。火箭拖着凄厉尾焰划破夜空,密集如蝗,瞬间点燃数艘运粮船的帆布。
不好!中埋伏了!秦明怒吼一声,抄起狼牙棒冲出舱外。只见两岸山坡上旌旗林立,呐喊声震天动地。梁山好汉早已占据有利地形,火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济水上火光冲天,船板爆裂声、士兵惨叫声、弓弦嗡鸣声混杂一处,比白日山谷厮杀更添几分惨烈。黄信提刀赶来,见前船已燃起熊熊大火,急喝道:师父!快组织突围!此处不可久留!
秦明双目赤红,狼牙棒横扫,将一块飞来巨石击得粉碎:传我将令!所有船只靠拢,结成圆阵!弓箭手还击!然梁山伏兵早有准备,火箭连绵不绝,更有挠钩飞索抛来,勾住船舷便往上攀爬。
忽有水手连滚带爬来报:大人不好了!前面有贼人布下的暗桩铁链横亘河道,船只寸步难行!秦明急登高台眺望,果见前方水面隐现粗大铁链,在月光下泛着幽冷寒光。此时后船亦遭火攻,浓烟滚滚,退路已断。整支船队竟成瓮中之鳖。
黄信挥刀砍断一根飞来的挠钩,溅起的火星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师父!左右皆是峭壁,唯有强行破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