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庄的朱漆大门在暮色里透着暖意,庄客提着灯笼引路,将赵复一行人领进内院。青砖铺就的甬道两侧种着树木,晚风过处,枝叶沙沙作响,远处丝竹声隐隐,混着酒香飘过来,端的是一派富贵气象。
“赵头领一路辛苦!”柴进迎出正厅,但见他锦袍玉带,面如冠玉,手中一把湘妃竹折扇轻摇,“快请进,刚温的沧州酒,正合时宜!”
赵复拱手唱喏,背后斜挎的盘龙棍铁环叮当作响:“叨扰大官人了。”他目光如电,扫过厅内,见那八仙桌上摆着精致瓷盘,红烧肘子兀自蒸腾热气,清蒸鲈鱼的鳞甲映着灯火,泛出点点银光,显是费心备下的席面。
“这二位是?”柴进目光落在赵复身后的时迁与袁朗身上。时迁穿着新换的青布衫,手还在衣襟上局促地蹭着;袁朗肩扛钢挝,黑脸膛在灯下油亮放光。
“时迁,袁朗,新聚义的弟兄。”赵复言语干脆,“你二人且带弟兄们去偏厅歇息,俺与大官人有要事相商。”
众人应诺,随庄客去了。
柴进笑道:“庄里酒肉管够,教他们自在享用便是。”言罢,亲引赵复入座,
亲手筛了一盏热酒递过,“年初在府里见你,还是个半大孩儿,如今已是梁山之主,端的是英雄出少年!不如你我今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见柴进言辞恳切,赵复虽觉与这前朝贵胄结义有些突兀,却也难拂盛情。他既重生于此,日后多加照应这位“兄弟”便是。念头转定,便朗声道:“柴大官人愿与俺结义,是赵复天大的造化!”说罢,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好!得弟如此,夫复何求!”柴进亦痛饮一盏,掷杯于案,声如金石。
“听闻兄弟前番在西溪村做下一桩好大快事,开了大户粮仓分与百姓,四乡邻里都念你的恩德哩。”柴进想起庄客禀报,只觉此事做得极是痛快。
“不过举手之劳。那些粮米,本也是民脂民膏。西溪村的乡亲眼看断炊,俺若不出手,怕是要饿殍遍地。那些大户平日囤积居奇,盘剥乡里,也该教他们晓得些厉害。如今粮食散尽,乡亲们得个饱暖年节,俺心下也安稳。”赵复言语平淡,却自有凛然之气。
柴进听了,拊掌大笑,眼中精光闪动:“贤弟此举,救民水火,更兼大快人心!你这侠肝义胆,愚兄是越发钦敬了!”
见酒酣耳热,情义正浓,赵复将酒盏往桌上一顿,低声道:“今日拜庄,实有正事相求哥哥。”
柴进会意,挥手屏退左右侍女,偌大厅堂,只剩他二人相对。
“梁山草创,想必短缺些物事。”柴进话语带着了然。
“粮草尚可支应,唯缺军需。”赵复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甲胄、兵刃、箭矢,多多益善,尤是战马。俺用银钱买,断不白取。”
柴进的手指在冰凉的扇骨上轻轻敲击,半晌方道:“贤弟可知,私贩军械,乃是杀头勾当。”他目光往窗外一瞥,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摇曳,墙上光影乱晃,“只如今天下,官家自己倒成了最大卖家。济州府军器监那典吏,上月刚将一批淘汰铁甲,卖与了一伙强人,听说金银收得车载斗量。”
赵复眼中精光一闪:“哥哥有门路搭上这等官差?”
“识得一个王都头,原在青州府衙当差,后仗着裙带,钻营进了军器库。”柴进端起酒盏浅啜一口,“此人贪得无厌,只要价钱足,莫说旧甲旧箭,便是新打的好腰刀也敢递出来。还有个东京来的张孔目,专管边军淘汰军械清点,手里常攥着些上等货色,非足色雪花银不能动其心。”
赵复点头:“烦请哥哥代为引线,价钱好说。”
“些许银钱,愚兄替你垫上便是。”
“这如何使得!哥哥偌大庄院,人口众多,岂能尽贴补小弟?小弟自有生财之道,哥哥只需打通关节,莫教人知晓是梁山采买便好。”
柴进将折扇在掌心滴溜溜转了个圈,沉吟道:“也罢。俺与你写两封引荐书信,着你心腹弟兄携银去寻他们。若问起来头,只推说是别处山头便是。只一件,这些胥吏翻脸无情,交易时须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休教空口套了白狼去。”
“哥哥放心,小弟理会得。”赵复拱手,神色郑重。
柴进颔首,忽又想起:“你要的战马,愚兄倒可设法。认得一个常往辽国贩货的行商,每年春秋两趟,必经燕云十六州。教他代为留意好马。只是辽国战马管束极严,能否到手,端看运气。”
“有劳哥哥费心!”赵复心头一松,“但得良驹,便是天价,也值了!”
大事议定,二人心下畅快,更放怀痛饮。一个是帝王重生,少年皮囊藏着海量;一个是天潢贵胄,正值壮年酒力雄豪。酒过数巡,柴进忽地凝神,细细打量赵复,恍若初见:“贤弟青春几何?”
“一十有五。”
“可曾婚配?”柴进笑道,“愚兄有个堂妹,长你两岁,容貌虽非倾国倾城,却也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自幼随名师攻读,诸子百家无有不通,算起账目来,老账房也甘拜下风。俺常说,她若生为男儿,枢密院里也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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