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太祖拳!深得其中三昧!”周侗眼中精光爆射,赞不绝口。他身形如陀螺般滴溜溜急旋,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拳锋,同时右拳如灵蛇出洞,贴着赵复肋下堪堪擦过,冰冷的指节几乎触到皮肉!赵复惊而不乱,借势拧身,沉肩坠肘,右拳反向划出一道凌厉的半弧,拳风呼啸,正是太祖长拳中攻守兼备的妙招“流星赶月”!拳风凛冽,逼得周侗不得不仰身后撤,暂避锋芒!
两人这番近身搏杀,兔起鹘落,拳拳到肉却又都留着三分余地。雪地上踏出的脚印深浅交错,竟如高手对弈,落子布阵般暗藏玄机!
周侗忽地长笑一声,收拳后跃,额角已见细密汗珠,混着融化的雪水,在下巴凝成晶莹的冰凌:“痛快!痛快!老夫这把老骨头,许久未曾这般活动过了!”他一屁股坐在冻土上,毫无高人风范,顺手解下腰间一个磨得油亮的黄皮酒葫芦,抛给赵复,“来!后生,灌两口烧刀子,驱驱这入骨的寒气!”
赵复接住葫芦,入手竟是温热的!仰头狠狠灌下两大口,辛辣滚烫的烈酒如同火线般灼烧而下,瞬间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与酸痛。方才那最后一记“流星赶月”,他已倾尽全力,却仍被周侗以一招精妙绝伦的“鹞子翻身”轻巧化解。这等收发由心、举重若轻的修为,便是前世禁军中的顶尖教头,也远远不及!
“你这太祖长拳,”周侗抹了把脸上的冰水,捻着胡须,目光如炬地盯着赵复,“路数极正,根基扎实,却偏偏多了一股子…战场上千锤百炼的杀伐戾气!寻常教头,可教不出这等味道。倒像是…真在修罗场上,踩着尸山血海趟出来的本事!可是你偏偏年纪尚小,又是怎么练出这番道理的?”
赵复握着尚有温热的酒葫芦,指节微微发白。他喉头滚动,最终只含糊道:“早年…在北地边军中,跟随长辈混过几年刀头舔血的日子。” 身份之秘,岂能轻言?
周侗浑浊却洞明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两圈,也不深究,自顾自从随身的褡裢里摸出块风干的鹿肉递过去:“老夫平生漂泊,也指点过几个不成器的徒弟。论及枪棒功夫,这般年纪的时候也不如你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赞善,他望着南旺湖碎银般荡漾的月光说道,“一个叫卢俊义,在大名府,人称‘玉麒麟’,;另一个…林冲,现为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江湖人称‘豹子头’。”
“卢…卢俊义?!林…林冲?!!”
赵复如遭五雷轰顶!手中的鹿肉“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这两个名字,如同两道撕裂混沌的惊雷,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响!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那些破碎记忆碎片中,那部名为《水浒传》的煌煌巨着里,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原来…原来他并非坠入一个寻常的北宋末世,而是闯入了这个豪杰并起、官逼民反、命运早已交织成网的——水浒世界!
周侗见他面色剧变,浑身僵直,眼中非但没有意外,反而掠过一丝深邃的了然:“哦?你…识得他们?”
赵复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死死攫住老者那双仿佛能洞察幽冥的眼睛。周侗!眼前这位枪棒无双的老者,竟是卢俊义和林冲的师父!这离奇而荒诞的世道…这遍地贪官污吏、民不聊生的惨状…这一切的一切,瞬间都有了答案!原来那些血泪,那些不公,那些即将揭竿而起的星火…都是这方天地早已谱写的悲壮史诗!
“汪!汪汪汪——!”
远处芦苇荡边缘,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凶戾的犬吠!官船上灯笼的光芒,正迅速朝着他们藏身之处逼近!水声、人声、兵刃碰撞声隐隐传来!
周侗霍然起身,动作矫健不逊青年,一把抄起插在地上的铁枪,低喝道:“是官府的獠牙嗅着味儿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跟紧老夫,这南旺湖的芦苇迷宫,我熟!” 说罢,身形一晃,已如游鱼般钻入密不透风的芦苇丛深处。
赵复再无半分犹豫,抓起地上的腰刀,紧随其后。脚下是冰冷刺骨的淤泥,深可没踝。前方周侗的身影在重重叠叠的苇杆间闪转腾挪,步伐沉稳精准,仿佛脚下不是险恶的沼泽,而是自家后院般闲庭信步。风雪更急,将两人的身影与身后的杀机,一同吞没在茫茫无际的芦荡深处。
“往何处落脚?” 赵复压低了嗓门,声音在芦苇窸窣中几不可闻,心头却似风车般急转!水浒世界!既是此间天地,那沧州道上“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岂非正在?!念及此人,一股难以言喻的宿命之感猛地攫住他心神——那柴进,乃后周柴氏嫡脉,仗着祖传丹书铁券,专一收留天下落难的好汉!当年陈桥驿,他赵匡胤黄袍加身,夺了柴家江山…如今自己重生再世,身负泼天血案,走投无路之际,竟要去投奔那被夺了江山的柴氏后人?这…岂非天意弄人,轮回颠倒?!
周侗头也不回,身形在密匝的芦苇丛中穿行如狸,声音顺着夜风飘来:“且先脱了这南旺湖的龙潭!官府的鹰犬熟稔水路,今夜必是篦子般搜湖,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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