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杀了朝廷命官,便是捅破了天。高俅、蔡京岂能放过?怕是……”庄客忧形于色。
柴进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笑意:“龙蛇起陆,乱世方显英雄本色。此等人物,若真为苍生执刀,纵使一时龙困浅滩,也自有风云际会之时。且静观其变罢。”他虽未见赵大其人,却从这血火中透出的胆魄,窥见了一丝撬动这死水微澜的可能。
与此同时,那搅动风云的“赵大”——赵复,正蜷缩在济州以南、南旺湖茫茫的芦苇荡深处。冰冷的湖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裤管,寒气刺骨。远处官船巡弋的灯笼,如同鬼眼般在水面游弋晃动,时刻提醒着他步步杀机。
他摸出怀中冻得硬如石块的窝头,刚费力啃下两口,身旁密不透风的芦苇丛,陡然响起一阵急促而细微的“簌簌”声!赵复瞳孔骤缩,右手如电般按上腰间刀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借着朦胧惨淡的月光,只见一个身影拨开苇杆,悄然显现。来者须发皆白,身形却挺拔如崖畔孤松,肩上斜挎一杆丈二铁枪,枪缨早已被寒霜冻结,凝成一坨暗红的冰疙瘩。最慑人的是老者眼角一道刀疤,自眉骨斜劈至颧骨,宛如蜈蚣盘踞,在月色下更添几分凶悍。他手中火折“噗”地一声亮起,昏黄的光晕照亮了他沟壑纵横、却目光如炬的脸。
“后生,借个火,暖暖这老骨头。”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威严,不容置疑。
赵复腰间的钢刀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着火光,他声音冷冽如冰:“你是官府的鹰犬?”
老者闻言,竟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周遭芦苇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哈哈哈!官府?老夫周侗,不过是个走江湖、教几手把式的老卒罢了!前几日在济州城外乱葬岗,瞧见你劈杀李彪那厮的一刀…啧啧,用的是禁军‘十字劈’的架子,可那狠辣劲头,比禁军教场里练的花架子,强出百倍!倒像是…真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赵复心头剧震!这“十字劈”刀法,乃是他前世在澶州血战中,于马背上领悟的杀招,专为破甲断骨,后来才编入禁军操典。寻常江湖草莽,绝无可能一眼看穿其根脚!
念头电转间,周侗手中那杆铁枪毫无征兆地动了!枪出如龙,撕裂寒风,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赵复面门!枪尖寒芒在赵复眼中急速放大,却在离他鼻尖仅三寸之遥时,骤然凝滞!冰冷的枪缨扫过他眉骨,溅起几点雪粒。
“好快的身手!”周侗眼中精光一闪,赞了一声。话音未落,枪势陡变!枪尖在惨淡月光下幻化出三道虚实难辨的寒星,分刺咽喉、心窝、丹田!正是他自创的绝技——“游龙三叠变”!枪走龙蛇,一枪三杀,虚实相生,令人防不胜防!
赵复不敢有丝毫怠慢,腰刀反手撩起,刀背精准无比地磕在枪杆发力之处!“铛!”一声金铁交鸣,火星四溅!借着那股反震巨力,赵复身形如鹞子般向后倒掠丈余。落地时脚下冻土湿滑,他顺势一个狼狈却实用的“懒驴打滚”,刀光贴着冰冷的地面,毒蛇般扫向周侗下盘!这是战场上搏命的野路子,毫无章法,只求毙敌!
周侗却从容不迫,铁枪往冻土上猛地一拄!坚韧的枪杆竟弯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借着那惊人的反弹之力,老者身形如大鸟般腾空而起,不仅轻巧避开了贴地刀锋,枪尖更如流星坠地,挟着风雷之势,直扎赵复心口!狠辣迅捷,与方才的试探判若两人!
“铛——!!!”
赵复奋力举刀格挡!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自刀身传来,震得他整条右臂酸麻,虎口几乎崩裂!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脑中猛地闪过滁州城下,硬接高怀德“回马枪”的凶险一幕!电光石火间,他竟弃刀不用!左手如铁钳般闪电探出,死死扣住冰冷枪杆!同时右拳紧握,全身之力灌注于拳锋,一招太祖长拳中的杀招“翻江倒海”,直捣周侗肋下空门!此乃贴身近战,专破长兵!
周侗眼中讶色更浓,低喝一声,猛地发力回夺铁枪!饶是他反应神速,肋下衣襟仍被那刚猛拳风“嗤啦”一声撕裂!他借势后跃数步,稳稳站定,看向赵复的目光已带上几分激赏:“太祖长拳?好!好一个‘翻江倒海’!来来来,让老夫再试试你的拳脚斤两!”言罢,竟将长枪随手插于雪地,沉腰坐马,吐气开声!
“看拳!”
双拳齐出,快如疾风骤雨!正是周侗赖以成名的“翻子拳”!拳影重重叠叠,裹挟着碎雪冰碴,铺天盖地般罩向赵复!拳风呼啸,竟隐有低沉龙吟之声!赵复见其拳路刁钻狠辣,气息沉凝,不敢硬接,脚下急踩八卦步,左臂横栏如铁闸门闩(太祖长拳“铁门闩”),右拳则如开山巨斧,中宫直进,悍然轰出(太祖长拳“开天辟地”)!拳势刚猛无俦,一往无前!
“砰!”
两拳相交,闷响如重槌击鼓!赵复只觉一股阴柔诡异的劲力,如毒蛇般顺着自己手臂缠绕上来,竟欲卸他腕骨关节!他心头一凛,太祖长拳精义流转,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腰马合一,那直捣中宫的拳势骤然下沉,化刚为柔,变作一招“定海神针”,直取周侗气海丹田!此招看似直取中宫,实则暗藏“肘撞”、“膝顶”三重后续杀招,拳未至,杀机已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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