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太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着西边的地平线,把半边天都烧成了血色。
渔阳郡城,四门紧闭。
往日里这个时辰最是热闹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家家户户关门落锁,连狗都不敢叫唤一声。
城墙上,每隔三步就站着一个披甲的士兵。
他们握着兵器的手,手背上青筋毕露,每个人的脸上都绷得紧紧的。
刘恒一身戎装,亲自登上了城楼。
他没有看身边的将士,只是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那里,一片烟尘正在升腾,遮天蔽日。
大地开始轻微地发抖。
起初像是错觉,但那抖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剧烈,城楼上的砖石都在嗡嗡作响。
来了。
一片黑色的潮水,从地平线的尽头涌了出来。
数不清的骑兵,数不清的战马,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朝着渔阳郡城这座孤零零的礁石,拍击而来。
为首一名胡人将领,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停下。
他叫赫连猛,是乌桓王最勇猛的胞弟。
“城墙上的人听着!”
一名胡骑策马上前,用半生不熟的秦话大声叫嚷。
“赫连猛将军说了,只要你们现在打开城门,献出郡尉刘恒,城中百姓,一概不杀!”
“若是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城楼上,刘恒什么话都没说。
他只是从身旁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狼牙箭。
弯弓,搭箭,瞄准。
动作一气呵成。
“嗖!”
箭矢破空,发出一声尖啸。
那个还在叫嚣的胡人使者,话音未落,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力道从马背上带飞了出去,身体被狼牙箭死死钉在了后面的土地上。
赫连猛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等的就是这个。
他根本没想过要劝降,他要的是一场屠杀,一场能震慑整个大秦北疆的立威之战。
“给老子冲!”
他拔出腰间的弯刀,向前一指。
“杀光他们!”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震天的战鼓被擂得咚咚作响。
三万胡人铁骑,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小小的渔阳郡城发起了总攻。
马蹄声汇成一片雷鸣,仿佛要将这片大地都踏碎。
七千对三万。
这座孤城,像风暴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会被巨浪吞没。
……
第七驻所。
刘乐站在驻所最高的塔楼上,死死抓着栏杆。
他听到了。
从郡城方向传来的,那如同闷雷滚滚的鼓声,还有隐约可闻的喊杀声。
开战了。
他爹,带着七千疲敝之师,已经和三万胡人主力撞在了一起。
那不是战斗,那是送死。
刘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胸口堵得发慌,一股热流涌上鼻腔,他却死死忍住。
军令如山。
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他们这些驻所的安全,他不能动。
他不能当那个违抗军令的懦夫,更不能让他爹的牺牲白费。
可那个人是他爹啊!
“啊——!”
刘乐终是没忍住,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滚落。
驻所里,所有士兵都听到了远方的动静,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郡城的方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肃然。
他们都知道,他们的郡尉大人,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为他们争取时间。
就在整个营地都陷入一种悲壮的死寂时。
一阵与众不同的马蹄声,从营地外传来。
那声音沉稳、有力,整齐划一,不像斥候的快马,也不像胡人的乱蹄。
刘乐擦了一把脸,从塔楼上向下望去。
一支骑兵队伍,正不急不缓地向着营门靠近。
清一色的黑甲,清一色的战马,清一色的长朔。
队伍的最前方,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千将!
他回来了!
可他身后……刘乐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记得白千将出去的时候,只带了燕一那十八骑。
可现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粗略一数,怕不是有近四百骑!
这些人身上的甲胄样式统一,散发出的气势,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秦军精锐都要来得摄人。
他们只是安静地骑在马上,就给人一种尸山血海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是哪来的神兵天将?
白怀月翻身下马,走进了营地。
他一进门,就感受到了营中那股不对劲的气氛。
“怎么回事?”他问迎上来的刘乐,“郡城方向,为何有战鼓声?”
刘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语速极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胡人三万主力,正在围攻郡城!我爹他……郡尉大人他,城里只有七千人!”
“他还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驻所驰援!”
白怀月听完,沉默了。
他能想象到,刘恒在下达那道命令时,是抱着怎样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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