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郡守府。
郡尉刘恒,也就是刘乐的父亲,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卷宗。
他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一份地图上划过。
“往年胡人南下劫掠,都是因为草原遭了灾,活不下去才铤而走险。”
“今年风调雨顺,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起了。”
他拿起一份刚刚送来的验尸格目。
“而且,这些所谓的‘胡贼’,坐骑是清一色的北地良马,武器也是制式弯刀,组织严密,进退有据……这哪里是流寇,这分明是伪装成牧民的正规军!”
刘恒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忧色越来越浓。
胡人在试探。
他们在试探大秦边境的防线虚实。
一场更大的战争,恐怕就要来了。
他已经将自己的猜测写成密信,用八百里加急送往咸阳。
同时,他也准备拟发公文,通知下辖的各个驻所,加强戒备,谨防胡人突袭。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捧着一封用火漆密封的急件快步走了进来。
“大人,第七驻所刘将军的急件。”
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刘恒有些意外,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报功。
可信上的内容,却让刘恒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手都抖了一下。
“溪北村遭遇战,我部什长白怀月,率友军十八人,合计十九骑,对阵胡人先锋一百五十一人,将其全歼,我方无一阵亡…”
十九对一百五十一?
完胜?
刘恒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但看到信末儿子用军令状做的担保,他沉默了。
他那个儿子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在军务上,从不敢说谎。
他拿起信,又看了一遍,手指停在了“白怀月”三个字上。
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前几日儿子的信里,就对这个年轻人推崇备至,说什么“一剑斩十首,勇冠三军”。
当时他还以为是儿子夸大其词。
现在看来,这何止是勇冠三军。
这简直就是一尊杀神。
“白怀月……”
刘恒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昏黄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个年轻人了。”
咸阳。
阿房宫外,玄黑色的奢华马车缓缓停下,四角悬挂的龙纹铜铃不再发出声响。
影密卫如同融入黑夜的雕像,将四周护卫得水泄不通。
车帘掀开,身着玄色龙袍的嬴政走了下来。
当他望向那座恢弘宫殿的轮廓时,脸上如万年寒冰般的冷峻悄然消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宁静。
章邯垂手立于其后,心中默数。
这已是半月之内,陛下第五次驾临此地。
他很清楚,陛下不是来欣赏这宫殿的雄伟,而是来怀念一个人的。
那个叫阿房的女人。
章邯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年轻而冷冽的面孔。
渔阳郡送来的那份军功报告,附了一张白怀月的画像。
那眉宇间的轮廓,与年轻时的陛下,何其相似。
或许,这个年轻人,能解开陛下郁结二十年的心结?
嬴政迈开脚步,独自一人走向宫内的摘星楼。
他一步步登上高楼,将整个咸阳的灯火踩在脚下。
月华如水,倾泻而下。
他仰起头,一片浩瀚星海映入他的双瞳。
其中,一颗血红色的星辰,格外醒目,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霸道。
嬴政对这颗星辰,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这位横扫六合的铁血帝王,虎目中竟泛起了淡淡的水汽。
“阿房……”
一声极轻的呢喃,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我们的孩子……我没能护住他。”
帝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示人的自责与痛苦。
他就这样站了很久,任由回忆将自己吞噬,直到冰冷的夜风吹透龙袍,才将他从过往中拉回。
他转过身,背脊重新挺得笔直。
那个威严冷酷的始皇帝,回来了。
走下摘星楼,嬴政屏退众是卫,只留下章邯一人。
“章邯,二十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章邯心头一跳,他知道陛下问的是什么。
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孩子。
白怀月的影像再次于他脑中闪现,年龄对得上,相貌有几分神似。
可他不敢说。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他不敢拿这种事去赌,去触碰帝王心中最深的伤疤。
“臣……不知。”
章邯躬身,吐出这两个字。
嬴政脸上没有波澜,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
“朕要查。”
他吐出三个字,斩钉截铁。
“彻查。”
他加重了语气,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庭院。
“从阴阳家开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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