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睁开眼时,天还未亮。
屋内漆黑如墨,唯有他呼吸间吐出的气流带着暗红火星,在空气中划出短暂的光痕。
他低头看去,双脚已近乎透明,皮肤下金纹游走如蛇,一路攀至腰际,仿佛有熔岩在血脉里奔涌。
每一次心跳都像敲响一口青铜巨钟,震得五脏发颤。
他知道——九阳真气终于不再受控,正将他的血肉一寸寸炼化为灰烬。
三日昏迷,不是沉睡,而是与体内暴走的劲力搏杀。如今败局已定。
他想动,却发现房门被粗铁链死死缠住,铜扣上烙着赤红令印:伪教主令。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道黑影立于窗前,手持“净化使”旗,声音冷硬:“活引已失控,按律当押往密炉,以保灯脉不堕。”
张无忌没说话。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他曾是明教教主,万人敬仰;也曾背负天下苍生,跋涉千里只为一碗热粥能送到饿殍唇边。
可如今,这些人竟要用铁链锁他,像处理一头即将炸裂的火药桶?
荒唐。
他缓缓闭眼,将最后一丝清明的真气沉入脚心。
那不是反击的力道,而是唤醒——唤醒埋藏在这座老宅地基下的骨管共鸣阵。
三十年前阳顶天布此机关,原为战时传讯,如今却被他用作脱身之法。
足尖轻点地面。
刹那间,整栋建筑发出低沉嗡鸣,梁柱如琴弦骤绷,紧接着“轰”然炸裂!
木屑飞溅中,尘烟冲天而起,屋顶塌陷半角,月光斜劈而下,照见他踉跄迈出的身影。
身后,留下两串冒着火星的足印,像是大地被烧穿的眼睛。
与此同时,西北荒丘之上,韩十三醒了。
他在泥地上猛地坐起,喉咙里挤不出半句言语,双眼却死死盯着断心石方向,身体剧烈颤抖,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心脏。
林晚儿察觉异样,立刻带他前往遗址。
当韩十三踏入那片裂开的地缝边缘,忽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扑倒在地,用手疯狂挖掘。
指甲翻裂,血混着沙土,终于从深处掏出一截腐朽麻布襁褓。
布内裹着一枚乳牙,牙根处刻着一个极小的“阳”字。
莫七接过牙,凑近鼻尖轻嗅,脸色骤变:“这是……送灯人最后一次现身带走的孩子。可阳家血脉早绝,三十年无人承嗣。”
话音未落,韩十三突然撕开左腿残肢上的溃烂皮肉,鲜血喷涌中,一枚铜片赫然嵌入骨中——那是初代“行烛令”的编号:壹拾叁。
林晚儿瞳孔紧缩。
行烛令,乃阳顶天亲授信使之凭证,共十二枚,第十三号本为空缺,只为防叛设局所留虚位。
传说中,若有人持此令现世,则非传人,而是容器——以血肉封存遗志,待命重启。
原来韩十三根本不是逃兵变信使那么简单。
他是被选中的替身,是阳顶天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具躯壳。
风忽然止了。
就在此时,阿牛跌跌撞撞爬上铜铃塔顶,怀中紧揣一块油布包。
这些日子,他每夜值守地鼓警讯,却发现近十日三次“地鼓三响”节奏诡异,不似地脉自然震动,反倒像人为敲击。
他不信邪,假扮杂役潜入地宫,亲眼看见崆峒长老指挥工匠铸造一尊金属傀儡:通体乌铁浇铸,关节处镶嵌仿骨管接口,脚底铭刻“代天行引”四字。
那分明是要以机械取代活人引路,掌控灯脉中枢!
阿牛冒险刮下关节油泥,藏入飞鹰组密信。
可归途遭截,追兵围堵塔巷。
千钧一发之际,他学灰烬童用手语比划“骨火引”三字。
追兵误判信中有焚魂秘灰,慌忙退避布阵反噬,反被自己设下的伪灯阵反烧经脉。
信终达林晚儿手中。
众人读罢,寒意彻骨。
机器成神?
以人为薪?
他们要斩断三百年的脚步声,换一个不会流泪的铁神坐镇江湖?
林晚儿攥紧信纸,抬头望向远方。
昆仑尽头,风沙卷起一道孤影。
花葬婆抱着空木偶,一步步登上荒丘。
她走得极慢,仿佛肩上负着整个逝去的时代。
第十盏葬灯尚未点燃,灯火残芯静静躺在石龛之中。
可就在她放下木偶的瞬间——
那本该无火自燃的残躯,竟自行冒出道道青烟。
火焰无声腾起,映亮她苍老的脸。
火光摇曳中,隐约浮现出一道高大身影,怒目圆睁,声如雷霆:
“为何不让新灯升起!”花葬婆抱着空木偶,一步步登上荒丘。
风沙在她脚边打旋,像无数亡魂低语。
那木偶早已干裂,眼窝空洞,指尖微翘,仿佛还残留着三十年前最后一次被怀抱的温度。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光的骨头上,发出无声的回响。
第十盏葬灯静静卧在石龛中,灯芯未燃,油已凝固——这是最后一道仪式,也是阳顶天当年亲手设下的终局之问:谁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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