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恒的指尖几乎是颤抖着抚上那封沾雪的奏报,封蜡上还凝着冰碴,带着北疆凛冽的寒气。
他猛地撕开信封,信纸在掌心簌簌作响,一行行字迹映入眼帘: “臣周云庆、张迁奏报陛下:六万大军已出卢、云二州,沿途无阻,于今日卯时抵朔州城。陈绰都督已率部来迎,军民整肃,城防稳固,只待粮草齐备,便可挥师漠南。”
短短数行字,冲散了长生殿多日的沉郁。
白洛恒将信纸按在案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抵朔州城”四字,紧绷的肩背终于松弛下来,连带着眉宇间的褶皱都浅了几分。
他抬头望向殿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檐角的冰棱折射出细碎的光。
“传旨,”
他声音带着沙哑:“令刘积即刻调运朔州后备粮仓的粮草,务必在三日内送抵周将军军中。告诉周云庆,朕在御京城等着他的捷报。”
内侍躬身应下,转身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白洛恒重新展开舆图,指尖落在朔州城的位置,那里与漠南仅隔一道阴山,这一次,他的六万骑兵可以直插漠南腹地……
而此时的朔州城,正被一层薄雪覆盖。
周云庆勒马立于北门前,身后六万大军列成整齐的方阵,初到北方,士兵寒冷的直打哆嗦……
城门缓缓打开,陈绰带着朔州守将迎了出来,抱拳朗声道:“末将陈绰,恭迎周大将军!”
周云庆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亲卫,沉声道:“不必多礼,城中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
陈绰引着他往城内走:“只是……”他话锋一顿,神色凝重,“三日前接到云州急报,王礼都督在云州附近建的粮仓,夜里遭草原骑兵偷袭了。”
周云庆的脚步猛地顿住,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什么?!”
进了州衙大堂,陈绰将云州送来的战报递上,上面写得清楚:草原骑兵趁夜突袭,粮仓守军猝不及防,刚刚囤积的十万石粮草、近万件暖甲被掠走大半,守将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战死,残部已退守云州城。
“废物!”周云庆将战报狠狠拍在案上,声音震得堂内烛火都在摇晃。
“王礼麾下的将领是饭桶吗?一座粮仓,连三天都守不住!”
他想起临行前陛下的嘱托,想起御京城中无数双期盼的眼睛,一股郁气直冲头顶。
“粮草是三军之命,暖甲是寒冬之盾,他们竟敢如此失职!”
一旁的刘积听得青筋暴起,猛地攥紧拳头:“大将军!末将请命!给我一万兵马,我现在就杀入漠北,直捣默哆牙账!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被掠的粮草夺回来,亲手斩了那老贼!”
他双眼赤红,显然是急火攻心,那些粮草里,有他亲自盯着入库的江南新米,有他让人连夜赶制的西域羊毛暖甲,如今竟成了草原人的囊中之物,怎能不怒?
“刘都尉稍安!”
张迁连忙上前按住他,声音沉稳:“此时发怒无用!粮仓已失,当务之急是稳住军心,再图后计。若军心一乱,莫说夺回粮草,恐怕连朔州都守不住。”
周云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张迁说得对,身为统帅,冲动是最大的忌讳。他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戳在云州的位置:“王礼在做什么?为何不即刻反击?”
“王都督已率部追击,只是草原骑兵来去如风,抢了粮草便往漠南方向逃了,”
陈绰低声道:“他派人来请罪,说愿受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现在处置他有什么用?”
周云庆冷笑一声,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传我将令!命王礼点三千精兵,即刻赶赴被劫粮仓,加固防御,重新囤积粮草!告诉他,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末将这就去传令!”陈绰应声而去。
周云庆的目光扫过舆图上的漠南与漠北,阴山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横亘其间,将两地分隔开来。
他忽然俯身,指尖沿着阴山脚下的一条小径划过,那里标注着“野狼谷”,是鲜为人知的险道,常年被冰雪覆盖,几乎无人敢走。
“张迁,你看这里!”
他抬眼看向副将:“默哆把十八万大军都集结在漠南,显然是料到我们会从朔州直扑漠南,想以逸待劳。可他算错了一件事,他以为寒冬腊月,我们绝不敢分兵。”
张迁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眼中陡然一亮:“大将军的意思是……绕后?”
“正是!”
周云庆一拳砸在案上:“漠南是他的诱饵,想引我们主力去啃这块硬骨头。可他忘了,漠北才是燕然部的根本!他把精锐都调去漠南,漠北必然空虚。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拿起一支笔,在舆图上划出三道线:“陈绰、李进!”
“末将在!”两人从堂下走出,单膝跪地。
“你二人率领朔州城两千骑兵,”
周云庆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粮草辎重,只备三天干粮和暖甲,从野狼谷绕过去,直插漠北燕然汗廷!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城,是搅乱他的后方,烧了他的草场,断了他的退路!让默哆知道,他的老巢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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