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快快落座……”白洛恒摆了摆手,很快,他们二人便带着一众家眷找到位置坐下……
楚凝安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御座上那对璧人身上时,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
白洛恒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玄色的衣料上绣着日月星辰,每一道纹路都透着九五之尊的威仪;裴嫣的翟衣上缀着明珠,凤冠的珠翠在烛火下轻颤,眉眼间是从容温婉的母仪天下之气。
五年了。她常常想起当年在晋安公主府,白洛恒还是那个被楚帝猜忌、处处隐忍的驸马,而她是金枝玉叶的楚家公主,那时的清明殿,还挂着楚氏的龙旗。
可如今,龙椅易主,江山改姓,连她自己都成了李府的夫人,怀里抱着与李轩的孩子。
“夫人,怎么了?”李轩注意到她的失神,轻声问道,顺手为她斟了杯酒。
楚凝安回过神,对着丈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时光过得真快。”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幼子,孩子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殿顶的盘龙,眉宇之间像极了李轩……
当年楚洪谋反,她曾以为楚氏会就此覆灭。
是白洛恒下了旨意,“罪不及宗族”,不仅保下了楚豫,让前楚宗室保留了田产,还给了她和楚凝玉生存的机会。
那时她心里是有怨的,怨命运弄人,怨楚家失了天下,可看着李轩为她奔波、为她挡风遮雨,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那份不甘渐渐被日子磨平了。
能活着,能看着楚家的血脉延续,已是最好的结局。
她举起酒杯,对着御座的方向遥遥一敬,动作里没有了当年的骄纵,只有一份平静的臣服。
不远处的楚凝玉,倒是活得通透。
她向白洛恒与裴嫣行过礼后,便挽着王家夫人的手走向席间,路过楚朝旧臣的桌案时,还笑着打招呼:“张大人,许久不见,您的身子还硬朗?”
那张大人曾是楚帝的太傅,如今致仕在家,闻言连忙起身:“托陛下洪福,还能喝上几杯。凝玉公主……哦不,王夫人,您倒是越发容光焕发了。”
楚凝玉朗声笑起来,石榴红的裙摆在烛火下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张大人说笑了。如今国泰民安,谁不是容光焕发?”
她大大方方地坐下,接过王骏递来的酒盏,与旧臣们聊起建安城的旧事,从楚帝当年的南巡,说到如今御京城的新貌,语气里没有半分芥蒂,好像那些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都只是过眼云烟。
“说起来,还要谢陛下恩典。”
楚凝玉抿了口酒,声音清亮:“去年我儿染了天花,是太医院的院判亲自来诊治,陛下还特批了两支珍贵的痘苗。这份情,我们王家记着。”
周围的楚朝旧臣纷纷点头。他们中有人曾被罢官,有人曾遭贬谪,可白洛恒登基后,对有才干的旧臣一律复用,对年老致仕的也厚加抚恤。
比起当年楚平帝晚年的猜忌嗜杀,这位新帝的胸襟,确实让人折服。
人群中,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正安静地坐着,正是九岁的楚念。
他当年在公主府时所生,身世一直是桩秘事,连李轩都只当是周云庆之子,此时他正捧着一杯果汁,举止娴雅,眉宇间竟也有几分周云庆的英气。
周云庆坐在武将席,他身旁的一妇人目光落在楚念身上时,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五年前,周云庆与楚凝安的姻缘,却莫名被迫分离,随后,周云庆又与周家世代交好的世家大族张氏联姻……
至今,他们夫妇二人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毕竟民间流言不断,有人说是白洛恒,也有人说是周云庆的,但此刻看着那孩子端方有礼的模样,周云庆与其夫人张氏心中五味杂陈,是怨,是憾,终究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诸位,”白洛恒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殿内的私语。
“举起酒杯,陪朕喝这一杯。”
文武百官、前楚宗室纷纷起身,举杯齐眉。
白洛恒看着满殿宾客,目光从白发苍苍的老臣,到朝气蓬勃的少年,从大周的勋贵,到楚朝的遗民,声音带着几分感慨:“自隆宣元年建国至今,已有五载。这五年,我们扫平叛乱,联结西域,修整水利,轻徭薄赋……桩桩件件,都离不开在座诸位的心血。”
他看向周云庆:“周将军当年率铁骑踏破绛州叛军,这份忠勇,朕记着。”
周云庆抱拳朗声道:“为陛下效力,死而后已!”
白洛恒又看向萧澈:“萧卿制定新法,厘清赋税,让百姓衣食渐丰,这份智谋,朕记着。”
萧澈躬身道:“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他的目光扫过楚朝旧臣的席位:“还有你们,当年虽效力楚室,却始终心系百姓,未曾与逆党同流合污。朕启用诸位,便是信诸位能以天下为念,这份风骨,朕也记着。”
温彦老泪纵横,颤声道:“陛下不念旧恶,臣……臣唯有以死相报!”
裴嫣握住白洛恒的手,柔声道:“陛下说的是。这建安城的每一块砖瓦,都刻着大家的汗水。从楚室到周廷,变的是国号,不变的是护佑百姓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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