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得什么?”
白洛恒弯腰捡起一份县报,狠狠砸在他脸上:“你自己看!忻州奏报,上月有七户百姓因买不起盐,吃野菜中毒而死!这就是你说的‘算不得什么’?”
殿内死寂一片,户部尚书吓得伏地不起,李嵩的脸霎时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传朕旨意。”
白洛恒转身回到御座,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起,彻底废除盐铁、茶叶诸税,所有专卖品由官府统管,定价不得高于成本三成。凡此前违规加收的税银,一律退还百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众臣的虚影 了,那些或明哲保身、或暗中牟利的官员,此刻怕是都在发抖。
“李嵩罔顾朕的旨意,沿用前朝苛政,致使百姓受难,着即革职查办,抄没家产,退还于民。”
“户部监管不力,全部官员罚俸一年,即刻核查全国盐铁账目,三日之内,将所有违规官员的名单报上来。”
“另外!”
白洛恒看向萧澈:“拟一道旨意,昭告天下,朕未能及时察觉此事,有负百姓,自罚减膳三月,以儆效尤。”
“陛下不可!”
萧澈连忙劝阻:“此事乃臣等失察,与陛下无关……”
“怎么无关?”
白洛恒打断他:“朕是天子,百姓的疾苦,便是朕的疾苦。若连盐税这样的小事都管不好,还谈何平定漠北、安定天下?”
旨意一下,建安城再次震动。
那些贪污的官员被禁军押出盐铁司时,百姓们围在街头,扔出烂菜叶和石子,骂声不绝,当年楚平帝时期,正是这些人担任盐铁副使,借着专卖之名,囤积居奇,逼死了不少百姓。
户部官员,日夜核查账目,很快便列出了一份长长的名单,从州府到县衙,竟有百余位官员牵涉其中。
白洛恒看后,只批了两个字:“彻查。”
乾宁宫内,裴嫣正看着宫女将新晒的盐装入陶罐,晶粒洁白,带着淡淡的海水味。这是按皇帝的新令,由官府统一开采、分拨的官盐,每斤只收两文钱,比市面上的私盐还便宜。
“听说陛下今日在朝堂上发了火?”她轻声问婵儿。
“可不是嘛。”
婵儿压低声音:“李大人被押走时,好多百姓都哭了,说终于能买得起盐了。”
裴嫣拿起一撮盐,放在指尖捻了捻,忽然想起当年随白洛恒征战时,曾见过士兵们用盐块擦伤口,说:“这东西金贵,能保命”。
那时她便想,若有一日天下太平,定要让百姓都能敞开用盐。
傍晚时分,白洛恒来到乾宁宫,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墨香。
他坐在榻边,看着裴嫣将盐撒进汤里,忽然叹了口气:“朕以为已经做得够好了,却还是有疏漏。”
“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
裴嫣递给他一碗汤:“苛政猛于虎,去除旧弊本就不易,总有些人想走老路。但只要陛下心里装着百姓,总有肃清的一天。”
白洛恒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他忽然笑道:“明日起,你也帮朕盯着些。后宫虽不干政,但民生琐事,你比朕更懂。”
裴嫣嗔道:“陛下又想偷懒?”
“不是偷懒。”
白洛恒握住她的手,目光诚恳:“这天下,是朕的,也是百姓的,更是我们和孩子们的。只有让每一户人家的灶台上都有盐,每一片田里都有粮,这江山才坐得稳。”
三日后,罪己诏贴满了建安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围着看,见上面写着“朕之过,未能察苛政于细微,致百姓受难”,纷纷感慨落泪,说“这样的皇帝,值得我们拥戴”。
而此时的立政殿,白洛恒正看着新送来的奏报,各地官府退还盐税的消息传开后,百姓们争相缴纳农税,虽比去年减免了三成,却比往年收得更齐、更快。
“你看。”
他对萧澈笑道:“百姓心里亮堂着呢。你对他们好一分,他们便还你十分。”
萧澈点头:“陛下,如今盐铁专卖清明,西域商道畅通,太子已定,正是整顿军备、准备对付漠北的好时机。”
白洛恒望向窗外,夕阳正染红天际,像极了漠北草原的晚霞。他轻轻抚摸着案上的舆图,指尖在草原十三部的位置停留片刻,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不急。”
他缓缓道:“先让百姓的灶台上都飘起肉汤香,再让士兵的马背上都驮着好刀。到那时,不用我们动手,漠北的风沙,自会吹散他们的野心。”
隆宣四年的冬雪,比往年来得更早、更烈。
建安城的屋檐下早已挂满冰棱,而千里之外的漠北草原,正经历着百年不遇的雪灾。
鹅毛大雪连下了三日三夜,将连绵的草场盖得严严实实,牧民们赖以生存的牛羊成片冻死,冻毙的族人尸体被雪层掩埋,只露出一角破旧的毡毯。
燕然王帐内,默哆裹着三层狼皮袄,仍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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