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日之内,十八个女真部落无一幸免。村庄被焚毁殆尽,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者被无情斩杀,妇孺被掳掠至辽东各卫所,沦为奴隶。据事后不完全统计,此次突袭共斩杀女真族人一千二百余人,掳掠妇孺八百余人,缴获牛羊三千余头,焚毁房屋两千余间。
烽烟在辽东的边境线上零星燃起,血腥气随风飘散,弥漫在广袤的黑土地上。卫所兵原本足以应对的小规模冲突,被陈钺刻意渲染成了应对“大规模入寇”的必要“前哨战”和“清除障碍”的关键一役。他连夜撰写奏报,将此次突袭描绘成一场“大破叛逆、震慑夷狄”的大捷,虚报斩杀“叛贼”三千余人,缴获“军械无数”,并将其与汪直此前的密报相互印证,声称这是“女真联军即将反叛的铁证”。
这份奏报与汪直的奏疏几乎同时抵达北京。此时的明宪宗朱见深,正为各地频发的灾异和日益吃紧的财政而烦心不已。南方大水,北方大旱,各地流民四起,朝廷赈灾耗费巨大,国库早已空虚。看到汪直奏报中“女真联盟欲大举入寇,辽东危在旦夕”的惊人消息,朱见深顿时大惊失色。
紧接着,陈钺的“捷报”传来,声称“先发制人,大破叛逆”,这让朱见深在震惊与忧虑之余,也对汪直、陈钺的“果决”产生了一丝赞赏。
朱见深最终下定了决心,于成化十五年十月,正式下达诏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州、海西女真,忘恩负义,私结盟约,欲犯辽东,震动边鄙。朕不忍生灵涂炭,特命抚宁侯朱永为总兵官,西厂提督太监汪直监军,辽东巡抚陈钺参赞军务,统帅京营精锐三万及辽东卫所兵两万,共计五万大军,征讨女真,捣其巢穴,以靖边患!钦此!”
诏命一下,京城震动 ,汪直以监军身份,手持皇帝御赐的王命旗牌,率领两千西厂缇骑和三万京营精锐,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踏上了前往辽东的征程。王命旗牌在手,意味着他拥有“便宜行事”之权,可先斩后奏,节制军中所有将领,包括总兵官朱永。
一路之上,车马辚辚,旌旗蔽空,刀枪如林,一派肃杀景象。沿途州县的官员纷纷出城迎送,献上金银财宝、珍馐美味,极尽谄媚之能事。
十余日后,大军抵达辽东广宁卫,与朱永、陈钺率领的辽东卫所兵会师。广宁卫城外,五万大军安营扎寨,连绵数十里,炊烟袅袅,鼓声阵阵,气势恢宏。总兵官朱永是勋贵之后,袭爵抚宁侯,虽有一定的军事经验,但深知汪直深得皇帝宠信,且手握王命旗牌,根本不敢与他争权,凡事皆以汪直的意志为准。陈钺则鞍前马后,对汪直百般奉承,将军事指挥权完全交予汪直,自己则专注于筹措粮草、虚报战功之事。
会师当晚,汪直在中军大帐召开军事会议。帐内灯火通明,炭火熊熊,将领们分列两侧,神色肃穆。汪直端坐主位,朱永坐在左侧下首,陈钺则站在汪直身侧,随时听候差遣。
“诸位将军,”汪直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陛下命我等征讨女真,肃清边患,此乃国之大事,亦是尔等建功立业之机。如今女真联军虽未大举入寇,但叛逆之心已显,我等当趁其立足未稳,主动出击,直捣其巢穴,一战定乾坤!”
将领们齐声应和:“谨遵监军大人钧旨!”
汪直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明日一早,大军兵分五路,出抚顺关,直指建州、海西女真的聚居核心区。朱总兵率中路军,主攻董山部;韩副总兵率左路军,攻打叶赫部;李参将领右路军,进攻乌拉部;其余两路兵马,分别从两翼迂回,截断贼寇退路。陈巡抚留守广宁,负责粮草供应和后方安全,不得有失!”
“末将遵命!”众人再次领命。
就在军事会议结束,将领们纷纷退出大帐,准备明日出征之际,一名亲兵匆匆闯入,向汪直禀报:“启禀公公,城外有一队海西女真使者,自称是前来朝贡的使团,共计四十人,已抵达广宁城外,请求入城面见明军主将,表达恭顺之意。”
“朝贡使团?”汪直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陈钺连忙上前,低声道:“公公,据属下所知,这海西女真每年冬季都会派遣使团进京朝贡,今年想来也是如此。只是恰逢我军大举出征,他们此时前来,恐怕并非单纯朝贡那么简单。”
汪直沉吟片刻,对亲兵道:“带为首的使者入帐问话。”
片刻后,一名身着貂皮大衣、头戴皮帽的女真汉子被带入大帐。他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安,却强作镇定,躬身行礼:“海西女真部落首领郎秀,拜见大明监军大人、总兵大人。我等奉部落之命,携带土产方物,前往京城朝贡陛下,途经此地,听闻大军集结,特来拜见大人,表达我等的恭顺之心,绝无半分异心。”
郎秀说着,呈上了一份贡品清单,上面罗列着貂皮、人参、鹿茸等当地特产。他此次率领使团前来,确实是按照历年惯例朝贡,只是没想到会遇上明军大举出征。一路上,他看到明军四处调兵遣将,心中早已忐忑不安,生怕被误认为是奸细,因此一到广宁,便主动前来求见,希望能解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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