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这日,刑部派人来接收卷宗,一名年轻的主事态度倨傲,对东厂番子呼来喝去。程洛气愤不过,与之争执起来。
“你们东厂霸占这些案件多年,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摆什么架子!”那主事口出狂言。
程洛大怒:“若非我们东厂,这些案子早就石沉大海!你们刑部...”
“程洛!”亦失哈闻声出来,制止了争执。他对那主事温言道,“年轻人火气大些也是常情。这些卷宗都已整理妥当,请点收。”
那主事见亦失哈亲自出面,这才收敛了些,带着卷宗离去。
程洛愤愤不平:“督主,何须对他们如此客气?这些文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亦失哈平静地说:“既然决定放手,就要放得彻底。些许意气之争,何必放在心上。”
然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宣德六年春,京城发生一起大案:多名官员涉嫌在漕运中贪污,数额巨大。刑部接手后,查了月余却毫无进展。
一日深夜,金纯亲自来访东厂衙署。
“亦公公,下官实在是束手无策了。”金纯面带愧色,“漕运案牵涉太广,涉案官员互相包庇,刑部查案处处受阻。”
亦失哈沉吟道:“此案确实棘手。但既已移交刑部,东厂不便再插手。”
金纯急道:“可是若无东厂之助,此案恐将不了了之。那些贪官更加肆无忌惮啊!”
范宏在旁插话:“督主,可否破例一次?待此案了结后再...”
亦失哈抬手制止:“制度既立,便不可轻破。不过...”他思索片刻,“东厂虽不能直接查案,但可以提供一些过去的卷宗供刑部参考。另外,可派几名熟悉漕运事务的番子,以刑部名义协助调查。”
金纯大喜:“如此甚好!多谢亦公公!”
送走金纯后,范宏不解:“督主既答应相助,为何不直接接手?”
亦失哈意味深长地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东厂终将退出,必须让各衙门学会独立办案。”
在东厂的暗中协助下,漕运案很快取得突破。金纯这次学乖了,亲自带着破案的好消息来向亦失哈致谢。
“亦公公教导有方,下官受益匪浅。”金纯由衷道。
亦失哈微笑:“金大人过谦了。刑部本就人才济济,只是以往太过依赖东厂而已。”
漕运案的成功破获,让朝中大臣对亦失哈的改革刮目相看。原本质疑的声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
然而,亦失哈心中明白,最艰难的一步还在后面——如何让宣宗接受东厂权力受限的现实。
这日,宣宗在文华殿召见亦失哈。
“亦公公,近日朝中多有议论,说东厂权力收缩太快,恐生乱象。”朱瞻基看似随意地说道。
亦失哈心知这是皇帝的试探,从容应答:“皇上明鉴,乱象非因放权,实因以往权力过于集中。如今各司其职,方能长治久安。”
朱瞻基凝视着亦失哈:“朕听说,你连监视百官之权也要交出?”
“老臣只是将寻常监察之权交还有司。”亦失哈道,“东厂仍将保留对谋逆大案的侦缉权,以保社稷无虞。”
朱瞻基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亦公公,你执掌东厂二十余年,当真舍得?”
亦失哈跪地,诚恳道:“老臣非为自身,实为大明江山。宦官权力过大,非国家之福。老臣不愿见后世有宦官借东厂之名,行祸国之实。”
朱瞻基动容,亲自扶起亦失哈:“满朝文武,若都有亦公公这般胸襟,朕何忧之有!”
从文华殿出来,亦失哈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宣德六年秋,权力移交基本完成。东厂裁撤了七成人员,只保留最核心的力量。衙署也从原来的三进大院,搬至一处较小的院落。
搬家那日,许多老番子依依不舍。程洛更是红了眼眶:“督主,东厂鼎盛时期,何等威风,如今...”
亦失哈拍拍他的肩膀:“威风不在场面,而在作为。东厂人少了,责任却更重了。”
他转向全体番子,朗声道:“从今往后,东厂不再事无巨细地监控百官,不再插手寻常案件。我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在社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护国安民!这才是先帝设立东厂的本意!”
众番子齐声应诺,声音中少了往日的嚣张,多了几分沉稳。
安顿妥当后,亦失哈将范宏叫到院中。秋日的夕阳给院落洒下一片金黄,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开始泛黄。
“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彻底归政了。”亦失哈平静地说,“东厂将来就交给你了。”
范宏跪地:“属下必不负督主重托。”
亦失哈扶起他:“记住,东厂可以无威,不可无德;可以无权,不可无责。守住这个根本,东厂才能真正成为大明的屏障。”
二人正说话间,一名小太监匆匆送来一封密信。亦失哈拆开一看,面色微变。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