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站在东厂衙署的院中,望着那棵老槐树枯枝上萌发的点点新绿,神情沉静。自新帝登基以来,他明显感觉到朝中风向的转变。文官集团日渐得势,对宦官干政的批评之声不绝于耳,连带着东厂也成了众矢之的。
“督主,范宏来了。”程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亦失哈转身,见范宏恭敬地站在廊下。这个年轻人是他近年来着力培养的东厂千户,聪明机警,却终究年轻气盛,尚需磨练。
“进来吧。”亦失哈步入堂内,在主位坐下。
范宏趋步上前行礼,眼中带着几分不解:“督主召属下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亦失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以为,东厂如今在朝中处境如何?”
范宏略一思索,答道:“新帝登基,朝局未稳,正是东厂大展身手之时。汉王、赵王虎视眈眈,朝中武将多有异心,我们应当加强监控,防患于未然。”
亦失哈轻轻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新帝不喜宦官干政,文官更是视东厂为眼中钉。此时若不知收敛,必将引火烧身。”
范宏皱眉:“可东厂乃先帝所设,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不假,但行事需审时度势。”亦失哈打断他,“今日召你来,就是要你负责东厂的内部整顿。从即日起,收缩对外活动,将重点转向内部整饬与对潜在威胁的长期监控。”
范宏面露惊讶:“收缩对外活动?督主,这岂不是自缚手脚?”
亦失哈起身踱至窗前,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你看那棵树,寒冬时它收敛枝叶,蓄势待发,待到春来方能枝繁叶茂。权力之道,也是如此。懂得何时进,何时退,方能持久。”
他转身凝视范宏:“新帝仁厚,但并非昏庸。若我们此时不知进退,必将招致猜忌。东厂之存续,不在于一时之得失,而在于长远之布局。”
范宏若有所悟,但仍未完全理解:“那汉王、赵王那边的监视...”
“不是放弃,而是改变方式。”亦失哈解释道,“从明转暗,从广撒网转为重点监控。我们要做得更隐秘,更谨慎。”
说罢,亦失哈从案头取过一份卷宗递给范宏:“这是整顿方案,你仔细看看。首要之务,是裁撤部分外围人员,保留精锐。其次,重新部署监控网络,重点放在二王及其核心党羽身上。”
范宏接过卷宗,仔细翻阅。方案之周密,考虑之周全,让他不禁对亦失哈的深谋远虑肃然起敬。
“督主思虑周全,属下佩服。”范宏由衷道。
亦失哈微微颔首:“整顿之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记住,动作要稳妥,不可操之过急。”
范宏领命退下后,亦失哈独坐堂中,取出一份密报细看。这是今早刚送来的,关于汉王近日动向的报告。朱高煦虽然表面上收敛了许多,但暗地里仍在积极联络旧部,特别是那些对仁宗不满的靖难功臣。
亦失哈轻叹一声。权力交替从来都不平静,而东厂作为帝王耳目,注定要在这漩涡中求存。
接下来的日子里,东厂开始了悄无声息的调整。一批外围番子被裁撤,监控网络重新布局,对外活动明显减少。这些变化很快引起了朝臣们的注意。
这日朝会后,杨士奇与杨荣并肩走出奉天殿。
“东厂近来似乎收敛了许多。”杨士奇若有所思道。
杨荣点头:“确实。据说裁撤了不少人手,监控朝臣的活动也减少了。”
“这倒是个好现象。”杨士奇欣慰道,“新帝仁厚,不喜特务政治。若东厂能自此收敛,实乃朝廷之福。”
杨荣却持保留态度:“只怕是暂时蛰伏。亦失哈此人,深谙权术之道,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
二人的对话,很快就通过东厂的耳目传到亦失哈耳中。
程洛汇报时颇为不满:“杨荣大人未免太过猜忌,督主明明是一片忠心...”
亦失哈抬手制止他:“不必在意。文官对东厂心存芥蒂,实属正常。我们但求问心无愧即可。”
话虽如此,亦失哈心中明白,东厂的调整必须把握好分寸。过度收缩会失去对局势的掌控,而过分张扬又会招致猜忌。这个度,需要精准把握。
三月中旬,亦失哈决定亲自考察整顿情况。在范宏的陪同下,他巡视了东厂在京城各处的据点。
在城南的一处茶楼——这是东厂的一个重要监听点,亦失哈发现番子们仍在沿用旧有的粗放方式监控往来官员。
“如此明目张胆,岂不是告诉世人这里是东厂的据点?”亦失哈皱眉道。
范宏连忙解释:“此处历来如此...”
“历来如此,便是对的吗?”亦失哈打断他,“新朝新气象,东厂也要与时俱进。立即改变方式,化明为暗。”
在城西的一处当铺,亦失哈对范宏重新部署的监控网络表示赞许:“此处位置佳,伪装也好,可见你是用了心的。”
范宏受到鼓励,面露喜色:“谢督主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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